士风颓败,眼前便是十足的例证。
不要说以尚武闻名的汉朝,边郡的良家子和士族足可将那几千北虏揍的满地找牙,便是魏晋之时的汉族地主,也绝不会是这样惊惶逃难的末世景像
“算了,这里气闷的很。”史从斌心中烦闷,带着从人自城门口离开了。
最近祥符史家可谓流年不利,当然不是仕途不顺或是在地方上有人为难,有史可法这个举人还有左光斗这样的强援,加上世代读书有人出仕的官绅世家,就算是地方官也要倚重几分,绝不会敢为难史家这样的大士绅家族。
史从斌的流年不利主要是生意上的事和当时普通的官绅家族一样,由于成化之后社会风气转向奢靡,地方士绅家族的用度大为增加,加上风气上对商人不再如国初那么排斥和打压,官绅世家经商的渐渐增多,到了隆万开海之后,罕有不经商的士绅家族了。
本份规矩的就是做各种生意,强梁心黑的便是放高利贷印子钱,实力够的就是开银铺钱店当铺等稳赚不赔的生意,史家虽然家族颇有实力,但也就只做些杂货生意,有些榨油坊和粮店这样很常见的铺子,最赚钱的就是史从斌打理的布店。
自从上次率先挤兑后,史从斌便是上了京城商号的黑名单,不仅是和裕升不再替他转存银两,也不再售旗给他,物流上当然也不可能配合,如此一来,成本已经大为增加了天启年间由于商税和地税都大为增加,民间其实是很困苦的崇祯早年的轻简徭役固然有理想化的一面,也主要是因为天启年间,主要是魏忠贤秉持国政的期间搜刮太过,民间过于困苦,也是有些拨乱反正,与民休息的感觉。
向例是朝廷收三分,地方加上七分,负担足足加上一倍,民间困苦,显著例证是流民渐渐增多,虽然大规模起义是崇祯二年,但在万历末年兵变和有名的流贼记录就有好多起了,风起于清萍之末,此时的河南与山东,其实已经是个火药桶,山东多响马,河南则多土匪强梁。
史家的车队,打上和裕升的旗号,不仅不必担心沿途税卡和胥吏喇虎敲诈,也不必担心小股的土匪强梁,那些人也知道和裕升不是好惹的,尽可以去抢别人,不必来捋和裕升的虎须。
史家原本打和裕升的旗号,所费不多,近来无法再用,连续数次都被敲诈,还需多雇打行的人跟随车队,以防被抢这样费用上去一倍还多,却也不敢不用。
这还罢了,到了京城才发觉原本合作的几家大商行已经不再与史从斌合作,当然人家不会那么直接粗暴,只是将价格提上去好几成,另外也不回购史从斌带来的货,上两次的货,史从斌费了几倍力气才出脱,算算成本,不仅没有赚钱,反而赔出去不少。
史家的货,只好不再去京城出,而绕道临清去出,临清的竟争更加激烈,本钱厚利钱薄,而且山东响马闹的厉害,路上更加的不安全。
此次到昌平来,主要是想看看是否能在京城周边出售祥符带过来的土产货物,顺道于昌平一带打听一下布匹的行市现在史从斌已经在京城买不到便宜的布匹了,他家的存货眼看就要出空,而天气渐冷,卖布的出货量最大的时节就是冬天,夏秋时人们可以穿的薄些破些,只要能遮体便可将就,到了秋冬时如果不做袄服就很难撑的下去,再俭省的人,一旦袄服破损到无可修补,也就只能买布量衣,另外小孩子年年都长,也不一定旧衣服都适合,只要日子过的下去,寒冬将至,也是得做身新衣服的,另外这些年棉花产量增加,冬季又一年比一年冷,棉布和棉花的需求量都是大增。
史从斌深知布匹生意越来越好做,但货源不足他也没有办法,临清那边有布,但价格反比京师要高些,京师吸纳的量大,而且都是大宗交易,竟争也激烈,价格反是比临清这样的中转城市要低不少,比之开封祥符更是低的多了,所以纵然是路途艰难,成本增加,史从斌也想再找稳定的货源供货,就算少赚些,也比手头无货可卖要好的多。
可惜在昌平数日,连跑了多家大的商号都是没有结果,可能是昌平距离京师太近,和裕升对祥符史家的禁令也传达到了这里自上次的事后,史从斌对这样的结果也是很能接受,既然做了那样的事,被人反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三兄,这是和裕升的分号?”
史从斌带出来的帮手堂弟史从德颇有几分呆气,毕竟是有童生的身份,经过县试和府试,奈何道试死活不过,蹉跎至今穷困潦倒,只能跟着史从斌出来学做生意,一年好歹能弄回家几十两银子,以童生的身份很难就馆,就算能当个塾师也是乡村塾师,一年封个六两的红包就算不错的出息了。
“正是。”史从斌心中忧愁的很,进货的货源没着落,出货也难,这样再折腾两回就只能彻底放弃,日后只能在河南京近做一些小买卖,那利润如何能与此前相比,可恨自己耳根子软,一时不合听了侄儿史可法的劝说,出头露面与和裕升为难,却忘了商人固然要依赖家族,亦不可不与官府周旋,然而在商言商,坏别的商行信誉也就等于坏了自己的信誉,从一个祥符数一数二的大布商,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其实也怨不得自己。
不过眼前和裕升的分号倒是颇有一些热闹可看,有很多正打算出城的士绅和商人都围在和裕升的分号之前,听着那个分号的掌柜在大声宣讲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