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也有些瞧不起汪文言,因事与和裕升交恶,先后多次对和裕升下场,到目前为止都以惨败告终,以东林党智囊的身份,动员的政治资源岂是一般人敢想象的,结果对付一个商人却是屡次以失败告终,着实令人怀疑他的能力。
史可法又想起东林党近来所有的行动都是汪文言主导,其余人等只是配合,心中越不安和担心起来。
“砰!”
信王手中的成化斗彩杯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砸成粉碎。
几个王府宫女战战兢兢的进来,开始在地上清扫。
她们不敢不扫,虽然信王可能会迁怒她们,但当信王怒气过,注意力转移看到地上还是一片狼藉时,彼时会怒气更甚,负责洒扫的她们会更加悲惨。
还好信王没有注意到这些卑贱的都人,他只是盯着曹化淳,口中喃喃道:“和裕升就这样过关了吗?”
“也未必”曹化淳抿着嘴唇道:“和裕升在北方绝不会才这么一点帐,而他们不停腾挪银钱,银本不足是肯定的事,挤兑这事,就是在乎人心,人心不稳,不管怎样都会导致挤兑,往下去,还有各大州府的关口要过,另外他们把别处存银都取来用,日常维持开销怎办?总之奴婢敢断言,和裕升这一关还没有过去,事情尚在两可之间。”
“你说的是”信王稚气犹存的脸上掠过明显的戾气,他喃喃道:“如此蠹国奸商,绝不会叫他们有好下场!”
信王又道:“曹伴伴在外头要用心打探此事,孤对此事,很感兴趣!”
曹化淳低头不语,信王在有些事情上过于相信东林党的立场,也过于坚持自己并不成熟的判断,其实和裕升在早前很明显的向信王表达过善意,就算信王明显的反应冷漠甚至仇视之后,和裕升也仍然视为亲藩的身份,该有的贽敬也并未减少。
但信王一旦对人心中有了成见,就似乎再难更改,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对一个政治人物来说就是比较致命的缺陷了。身为上位者,绝不能固执已见,也不能以成见看人论事,信王无储君之名,有储君之实,曹化淳相信,一旦信王上位,和裕升与朝廷之间现在仅有的这一点默契,一定会荡然无存。
“军司是有多缺钱?”
李平之瞠目结舌,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
少年时在新平堡过苦日子,不过童年和少年的记忆并不深,最近这些年的记忆却是生活无忧无虑,日子越来越富足。特别是进入学校之后,一日三餐都是学校供给,优秀的学生还会有大量的零花钱,父母在和裕升的体系内也有薪饷可拿,生活自是越来越好。而和裕升在他心里当然也不是普通的商行,而是等同于大明朝廷一样,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说,和李平之经历相同的青年们多半是认为和裕升比大明朝廷更加富裕的多。
事情是很明显的,大明朝廷治下的地方是何等穷困,那些每个月只能领几斗米的小吏,那些下乡勒索才能活的下去的衙役和帮闲,那些穷困无比的边军和更加穷苦的驿夫,还有一年难得吃一回白面的普通农民可能万历年间的江南百姓因为隆万开海而变得富足,而北方则因为小冰期加上通货膨胀,生活反而远不及当年,最少在李平之等人的记忆之中,和裕升等于富足,等于财力雄厚,而朝廷则是穷苦和贫困的代表。
眼前的一幕算是震慑了李平之一把,张续文则是镇定的多,他看了看车队和庞大的押送人员,苦笑着道:“今年有财政亏空是早就定局了,但没有想到居然会到这种地步!”
“好了。”李平之已经镇定下来,他道:“我们去看看是谁来接银,也打探一下消息。”
来接银子的当然是王祥,可想而知,军司知道台湾这边送来六十来万银子是何等的惊喜!张瀚和孙敬亭李慎明等人已经准备分途离开李庄,结束这一次的内地之行,结果在接到紧急塘报之后,张瀚阅后大喜,李慎明和孙敬亭也是喜出望外当晚众人合议,感觉缺口还是不小,张家口的商家虽然已经有大量人跟进,但想凭些筹集数十万两银子还是困难了些,李慎明已经提议由自己带头捐助,带动天成卫马家和蒋家,张家,还有灵丘李大用等有实力的大家族一起捐输,如果大家都跟上来,几十万两唾手可得。
但孙敬亭则以为不妥,如果张瀚不愿意克扣部下的薪饷来度过难关,那么从自己体系内劝捐,比起克扣部下薪饷有何不同?甚至更加恶劣。克扣还只是暂扣,劝捐却是叫人家白拿出银子来,这些人在和裕升体系内有地位,有丰厚的收入,也是因当初加入商会,眼光好,敢投入,现在的收入是他们的回报,张家口的商人自愿捐钱则是需要加入和裕升的敲门砖,情理之上,两者完全不同。
张瀚支持孙敬亭的见解,三人正吵的不可开交,塘报一到,则所有问题和麻烦都解决了,三人当然都是大喜。
结果张瀚硬是耽搁了一天,召集军政财务人员开会,通报此事,然后中午宴请中层以上人员燕饮,几个大佬都喝高了,也算是和裕升内部难得一见的奇景。
然后就是军令司调配,财务方面根据各地帐局的透支数目做好计划挤兑潮确实是开始往南蔓延了,在接到台湾的报告之后,军司几乎是一瞬间就把所有的银子分配到位,张续文和李平之看到的情形便是军司调配之后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