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口的大商人已经有过公议,打算在明春或夏初时去一趟漠北,这些商人都是惯和北虏打交道的,也有不少人曾经暗中深入草原在张家口做买卖,赚的就是北虏的钱,和北虏的权贵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草原上他们既不陌生,也不会害怕,到漠北无非是多走一个多月的路,也没有什么打紧。但王达通和马文,也包括别的商人在内,他们害怕的是两眼一抹黑,没有“关系”,也就是没有强硬的后台罩着,一旦有什么事,呼天不应,叫地不灵,那可就真的糟糕透顶。
眼下这事,倒是真的是大机会,虽然不知道和裕升的银荒到底有多严重,但在此时进献银子,效果定然是比平时要好的多。
“着!”王达通拍腿,笑着道:“马兄是个角色,这事情,算在下一个。”
“银子咱们也先说好。”马文被王达通这么一捧,脸上高兴的放光,他道:“咱们就算三万两一个,怎样?”
“这个数字算是取乎于中。”王达通原本是打算出两万,转念一想,和裕升一年最少几百万的利,一万两万的,顶个屁用?当然人多力量大,自己和马文带头,底下跟进一批,估计几十万可以凑出来,这样一来,倡之功肯定到手了,这个当口也就不必在意万把两银子了,象王达通这样身家的商人,一年少则五六万,多则七八万两的纯利,在大明任何地方都是级富商,一亩地一年的出产不过两把银子,拥地万亩一年也只有万把银子的入帐,甚至只有几千两,这个帐这么一算,就知道这两个商人是如何的财雄势大,这一次的决心又是如何之大了。
马文的建议,也是由来并非无因。
有明一季,纳监和纳捐为官一直都有,但都并没有形成规模,不象清季那样,从早期就有捐官过班,中期过后更是捐官泛滥成灾,不仅捐钱就能买、官,还能一直买到四品顶戴,甚至机缘凑巧,红顶商人也并不在话下,不仅能捐官,还可以从佐杂小官到捐纳知县,州、府,甚至直接捐道台,并且过班也能加钱,只要钱塞到位了,直接就能买到一个实缺道台。象光绪年间,一个管盐的盐法道,十几万两银子买到手,一年功夫也就回本了。
大明只是在崇祯年间纳捐多一些,也是以纳捐监生或是文官散阶为主,一般也只能捐七品以下,哪怕崇祯穷的要当裤子了,也没有把国家名、器拿出来卖。这一层来说,其实也算不能变通,清末时,两样比明朝强,是以成功续命几十年,一则纳捐卖官,把大量的有钱的缙绅和商人阶层拉拢到了朝廷一边,试想这些人花了几千几万买、官,屁股又怎么会不坐在朝廷这一边?
另一条,就是广开团练,放开手脚叫汉人士绅练兵打仗。
明朝此时也有团练,不然张瀚没有办法起家,但团练限制很多,并且规模都并不大,朝廷也不会拿团练当经制可用之师,不象曾国藩,李鸿章等清季的汉人大臣,练成兵能打仗,朝廷便拿来当救命稻草,虽然汉人练兵导致有重心偏斜,头轻脚重强枝弱干之弊,但毕竟是延续国运,满清多存世了半个世纪,明朝之亡,原因很多,反而是卖官和坐视地方离心这两条没有放开,也真是令人感觉扼腕痛惜。
“那便是这么定了。”马文兴奋的道:“我那兄长就是在行军司,我看这事宜早不宜迟,这银子出的晚了,毫无效应,白瞎了咱们这一份心。”
“就怕咱们俩出银子这事被人知道,众人抢着上兑,那可不妙。”
马文目光炯炯,用力点头道:“这说的是,和裕升现在的行市非当初可比,咱们张家口这里别的不说,几十万身家的大豪商总有好几十家,众人蜂拥而上,一起上兑银子,可就显不出咱们来了。这事不仅要快,还得保密!”
张瀚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正从灵丘往李庄赶的路上,半道上接到这种消息,心情倒是没有受太大影响的样子,抖了抖手,将塘报交给了孙敬亭看。
“糟糕之极。”孙敬亭却没有张瀚这般沉稳,脸色当时就是一变。
“预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张瀚笑一笑,说道:“咱们是一直来回的腾挪,凡帐目这样倒腾的,没有个不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