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我见过,也算老熟人了。”李永芳沉吟着道:“你在山上时,可曾想过要投效过去,以求活命?”
“回主子,”曹振彦气息微弱的道:“奴才绝对没有想过。”
“他们可曾叫你做什么事?”
“没有。”曹振彦道:“奴才和大伙关在一起,每日只想着怎么脱身和保命,奴才在大金之边过的不错,全家都有前程,不管怎样奴才也不可能去投效他们,可能他们也明白此点,并没有来拉拢过奴才。”
“你家倒确实如此。”李永芳点点头,突然厉声道:“若你心怀不轨,丢的就不止是自己的脑袋,你的家人定然全部陪葬,你要想清楚了,现在回头招供也不斩你,只将山上情形和他们的安排全部吐露出来便可。”
“奴才绝不敢投效明国,”曹振彦道:“如果主子不信不如砍了奴才,奴才也不想连累家及父母妻儿。”
李永芳盯着曹振彦看,见对方脸上并无异状,答话时并没有特有的那种说谎时的表情特征,他心中已经相信这个青年汉军不会投降,毕竟曹家是世袭的大明武官身份投降过来,在后金这边过的还算不错,曹振彦也成了十四阿哥的户下人,前程不坏,熬刑不过招供些这边的情形在所难免,主动投效对方成为细作,这个可能性就太小了。
李永芳当下点一点头,说道:“既是这样,你可以出去见见父母家人,待伤好之后我会派人召你,对你另有任用。”
多半的汉军会被派往金州和复州,也会派往宽甸一带参与对东江镇的战事,那边是后金现在战略形态最恶劣的地方,派过去多半有死无生,李永芳对这个曹振彦感觉不错,打算观察一下,如果可以就留在身边栽培使唤。
曹振彦不敢拒绝,他也不可能拒绝,当下气息微弱的答应着,李永芳见状,挥手叫人带曹振彦下去治伤。
屋中被打的人已经有人熬刑不过,开始胡乱攀咬,好在李永芳的部下也不蠢,胡乱攀咬的并不当真,否则的话,外头的几百汉军没有一个能活着出院子,那还不如按一些女真贵族的意思,直接全部斩了事,还免得叫这些汉军在死前受这样的活罪。
曹振彦浑身也是火辣辣的疼,一个医生给他胡乱上了药,也不管有没有用,好在他二十来岁年纪,身子骨打熬的十分健壮,估计这点小伤还要不了他的命。
这时候曹振彦也想起在十三山时受的熬刑训练,当时他恨极了那个叫赵立德的情报官员,听说那人是京师里锦衣卫出身,世家的特务,用刑熬刑都是一把好手,十分专业,当时曹振彦可是恨透了赵立德,现在却是忍不住心生感激。
没有当时的训练,今晚这一通大刑可是真的很难熬过去!
曹振彦不禁扫了一眼庭院中的那些汉军,多半是面如死灰,或是被打的十分凄惨的模样,这人群里头,到底有多少人是和自己一样,从十三山背负使命回来的?
不管怎样,曹振彦是不敢反水的,后金法度森严,他若是如实招供,自己多半保不住脑袋,家人的性命也多半保不住,当初上了船,就只能咬牙硬撑到底了。
另外一个院子里都是甄别过后可以放走的汉军,天晚又闭了城门,他们要等明早再走。
有一些家在辽阳的汉军家属提着灯笼在这个院子里寻找,哪怕很多人都知道自己的亲人已经战死在外,但还是有很多人闻讯赶来,带着一点最后的希望,在这里呼唤自己亲人的名字,希望会有奇迹生。
在声声呼喊声中,曹振彦终于听到了父亲的叫声。
“黄奴儿,黄奴儿?”
“曹兄弟,你在不在?”
“我在,我在。”曹振彦忍不住高声答起来。
院子里人太多,到处是人的叫喊和呼唤声,曹振彦的回答一开始还没有被听到,后来终于被曹世选听到了,双方的叫喊声都加大了一些,顺着声音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最终曹振彦终于看到了提着灯笼的父亲,还有一脸惊喜的李明礼。
“父亲,李兄。”
曹振彦抢前几步,跪在自己父亲面前,两行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黄奴儿,你回来就好。”曹世选也忍不住流泪,叫着曹振彦的小名,手抚着曹振彦的背不放。
父子两人其实并不习惯这样的情感交流,中国的士大夫讲究抱孙不抱子,因为老年人可以疼爱小孩子,并无关碍,而教育孩子的责任是在父亲身上,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所以哪怕是曹振彦小时候,也很少能看到父亲脸上露出什么关爱的表情,而多半是严格的要求和训斥。
曹家也是世家,固然比不得那些书香门第,但家族里的规矩比起普通百姓还是要强很多,曹振彦小时候很淘气,又可能因为黄疸得了一个“黄奴儿”的小名,从小到大,可是没有少挨板子,象今天这样感情外露,父子亲热的场景,可是实在罕见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