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续文和蒋奎都是愕然,李国助神色难看,但还是十分镇定的道:“两位的来意,我们已经知道了,先父已经有所交代,颜思齐的事,请两位放心。”
“李爷真神人也。”蒋奎听了李国助的话之后,立刻下拜行礼,神色间,十分敬重,也有几分悲戚,这一年多间,他多次见到李旦,对这个老人自是有几分真心诚意的敬佩和哀悼。
张续文也是下拜叩,他对李旦不了解,不及蒋奎有些情感波动,在此时他只是心中一阵安慰,不论如何,这一次平户之行,看起来会很顺利,李家父子也不愧是掌握一方的大豪,已经算定了自己等人将会有此一行。
不过,张续文考虑的却是另外一点,如果今天他们不来,李家父子又会如何应对?
不由得一阵冷汗,沁湿了后背。
“海禁了?”颜思齐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陈衷纪颇为震惊,也有些惊慌失措的感觉,他喃喃道:“我们有七艘船正在那边补货,刚刚过去没几天,怎么就这么巧。”
“不会有人想对付咱们吧?”
“应该不是”陈衷纪仔细想了想,说道:“我们的船隔几天就回来一趟,平户那边最近召集了不少人,李爷在分别召见部下告别,看来日子不久,但并没有离世,只要他在,各方势力就得老老实实的不敢动弹。这一次海禁,估计还是因为澎湖的事居多。”
“这新巡抚够楞的。”颜思齐不满的道:“这一下得耽搁咱们多少事情!”
颜思齐一共有十三艘大船,小船好几十艘,不过并没有太大用场,小船最多能在台湾到澎湖和中左所一带来回,主要用处就是捕鱼卖鱼,其中有一些能跑日本航线的,风险也比较大。大船既是商船,也是战船,每船都有几十个精壮的水手,能驾船能装卸货,当然也能杀人越货。
一下子被扣了七艘船,战船数量减少,人手也是严重不足,要是平时也就算了,恰好是这种时候,确实多有不便!
“传令下去。”颜思齐对陈衷纪道:“要多加巡查戒备,巡夜的人给我加倍。”
“是,请颜兄放心,”陈衷纪还是感觉不以为然,不过这事他也不必反对,当下捻须微笑道:“今晚我亲自带人巡查,你好好休息,平户消息一传过来,咱们就要大干一场了。”
颜思齐已经和陈衷纪商量好动手杀掉的人,都是李旦留在这里的心腹,杀人之后宣布自立,然后看李国助的动静,最少也要争一个分庭抗礼的局面,以现在的实力,也肯定能争到手这个位置。
平时提起这些话来颜思齐都会很开心,但今天他莫名的情绪不佳,只是很冷淡的点了点头。
陈衷纪出门后颇有感慨:“颜兄到底不是王、谢那样的世家出身,遇事没有静气,沉不住气。淝水之战时,谢安谢公的镇定如常,潇洒自若,真是令人神往。也罢,我就当今日之谢安吧,镇之以静,自然平安无事。”
傍晚时,绵延数里的寨子变得热闹起来,打鱼的和种田的都聚集在一起,人们都在讨论着今年甘蔗的长势没有人不喜欢吃糖,哪怕是这此赤脚的粗豪海盗也是一样。
除了大伙都爱吃甜食,榨糖的利也很高,每年台湾出产的土产,白糖和鹿皮最大宗,然后是鹿肉干,鹿骨等土产,当然最赚钱的还是从内地买生丝转卖到日本,一担生丝到台湾是一百两到一百四十两,运到日本是二百八十两,而且多多益善,每年光是一个日本市场就最少需要一万担生丝。荷兰人要,日本人也要,荷兰人也是收中国人的生丝再转卖到日本,所以他们才一定要得到澎湖或是一定要在台湾立足,从这两个地方转运货物到日本,地方近,风险小,转手贸易立刻赚个翻倍,日本的德川幕府已经在进行锁国政策,他们只接受中国船和荷兰船进入,日本人又有的是白银,大家都赚翻了。
很多人都在讨论今年的行情,白糖能卖多少钱一担,生丝又是多少钱一担,从荷兰人手里加价三分之一买的铅、锌、象牙、香料,还有来自欧洲的羊毛衣服,各种精致的小玩意和机器,日本人最爱这些东西,十寨的人们也很清楚,并且很善于用这些东西来赚取足够的利润。
在这片沙滩到营地上走动的人们,除非是不愿冒险,又老实巴交的纯粹的来种地垦荒的农民,只要是敢于下海,哪怕是那些小船的船主们,只要帮着装卸货,或者带着荷兰人偷偷到漳州一带海边去偷买生丝,走上几次,家里就能小康,摆脱贫困。所以就算自己在这边吃苦受累,只要赚的银子能在家乡起大屋,买田置地,这辛苦还是值得。
福建人的这种精神,几百年后也是差不多,宋元明清一直没断了下南洋,后来更是世界各地都有这些人群的身影。
到了井字型的营寨后,人们才觉情形有些紧张。
门口全是带着弓箭和刀枪的人,都是平时在寨子里当护卫,上船就是水手和海盗的那群人,普通人也挺怕他们,这些人喝骂着叫大伙快点走,各人都不敢吭声,迅走到自己住处,吃了晚饭天就黑了,人们也不敢说闲话议论,赶紧洗漱了睡觉。
昨天喝醉了,没更新,今天更两章,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