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瀚走到猎骑兵营区时,所有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猎
这帮家伙其实也是冻的不轻,个个面色青,手也冻的黑,有不少人脸上都有明显的冻疮。
就算坐在火边,风也不停的吹来雪粒,气温在零下二十度以下,呼吸都象是被刀子在气管里搅拌着,这种天气,又怎么可能会舒服惬意?
张瀚打量着一张张脸庞,都是粗豪和骄傲的神色,也有明显的桀骜不驯。
他脸上露出沉思之色,从这一路上各部的表现来看,果然是铳骑兵团的表现要稍差些。
“世雄,”张瀚转向张世雄,笑道:“你还没有休息?”
“这帮子还在吃。”张世雄有些无奈的道:“我也只能等着。”
“还记得将礼吧?”
张瀚转头看了朵儿等军官一眼,朵儿等人都是低下头去。他们刚刚已经先叫部下搭好了帐篷,也叫亲兵热了饭菜填饱了肚子。
张世雄道:“属下记得。”
“背一遍来听听。”
“是”张世雄立的笔直,朗声道:“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
“说的很好。”
张瀚没有批评部下的打算,只是对众将道:“这个将礼就是这样,很简单我平时在家尽量注意,出外行军,就把自己当主将,你们不全部休息,我就不进帐,你们不全部吃完,我就不进吃食,你们不喝上热水,我也就只吃雪,不服裘,不操扇,不张盖,这个很难,尽力为之吧。待大伙儿把将礼都记在心里,按这个标准对自己的部下,何愁士气不高呢。”
众人都是肃容道:“大人之命,末将等谨记。”
天气很好,天空是宝蓝色的,简直是令人心醉的色彩。
库伦城在当时是兴修不久的小城,主要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供奉活佛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其实这个时候还不叫库伦,而是叫“敖尔告”,蒙古语是“大宫殿,宫邸”的意思,这个蒙古人在漠北的中心兴起未久,只有活佛所居的佛寺被称为宫殿,别的地方只有少量的建筑,当然也不可能是有城墙一类的建筑,普通的喇嘛和牧人有不少还是住在毡包里头,而不是永久性的建筑。一直要到乾隆年间,这里永久的建筑渐多,改名为“库伦”,按蒙语的意思就是大寺院的意思,到那时,漠北蒙古的军政和宗教大权已经被轮回多世的哲布尊丹巴活佛掌握,算是政教一体的漠北政治宗教和军事中心。
此时这个荒僻的漠北小城无比热闹,数十个台吉,无数将领带着牧民和甲兵汇集在这里,整个城池四周,到处是密密麻麻如蘑菇一般的毡包,牧民和甲兵的人数足有八万多人,考虑到整个漠北的人口基数,这个数字几乎是漠北三部全部的青壮丁口的数字了。
人们策马在雪地里来回奔驰,时不时的卷起如风暴般的大片的积雪,草原上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盛会,年轻的牧人们不顾严寒,尽情的释放身体里蕴藏的精力。
漠北这里,前两年的贸易和多年的马市也使牧人们比以前好过的多,这也是近几十年来他们不曾南下打草谷的原因,虽然远称不上富足,但只要人能象样的活下来,就不会有人想着拿性命去冒险。
虽然与和裕升的贸易隔绝了两年,以前的存货也并没有耗尽,漠北又是地广人稀,牧场丰富,不象南边的各个部落容易因为牧场不足而导致牧群不足,甚至有很多部落因为转场而大打出手,这里地盘比漠南大的多,只是有太多的戈壁和沙漠区域,地方又比南边还要冷,冬天难熬,当初分家的时候,喀尔喀分成两半,一半留在漠北,一半迁移往漠南,最终迁到漠南的已经烟消云散,漠北这里的虽然分裂成三部,但小日子过的还算不错,算是蒸蒸日上。
活佛在佛寺之中并没有出来,这也是一种姿态,不管怎样,臣服的只是漠北蒙古世俗的一部份。
车臣汗硕磊,土谢图汗衮布,扎萨克图汗诺尔布,三位大汗位于欢迎的队伍最前。
在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台吉们,这些都是黄金家族的后人们,蒙古人中的贵族,经过几百年的繁衍生息,台吉们的数量也是与日俱增,他们分散为一个个小部落,只有在这种最重要的时刻,这些台吉才会聚集到一起来。
“我们这样与张瀚会盟,表示臣服,这决定还是太轻率了啊。”车臣汗硕磊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身量不高,矮矮壮壮的,标准的蒙古人的长相,他是成吉思汗的第十九世孙,标准的黄金家族的后裔,脸上有着明显的世代显贵的贵族子弟出身的自负,也有久居高位生杀予夺操于一心的那种冷漠与暴戾夹杂的气息。
硕磊道:“我们的部落常和俄罗斯人打交道,据说俄罗斯人与和裕升表面合作,其实也是有竟争的关系,如果我们能善加利用,可能未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价代。”
土谢图汗衮布沉着脸不出声,车臣汗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就是他立主与和裕升和平共处,现在的结果就是车臣汗想要的,居然还在说这种风凉话。
扎萨克图汗诺尔布看出衮布的不满,好言劝道:“硕磊并不是有意叫大汗难堪,其实就是感觉和裕升的力量并不足以延伸到漠北,我们有些过于趋就。”
衮布道:“那该怎么办?那些穿红袍的魔鬼又没有在你们的牧场上烧杀抢掠!”
诺尔布道:“已经决断的事,当然要继续进行。不过我们可以对张瀚讨价还价,尽量使其不要把势力深入到我们的部落里来。”
“这是自然。”衮布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