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的享用很随意,不过底下人已经尽可能的用好东西来侍奉他了,这个茶杯是正经的汝窑出品,开好了片,色泽很润,茶水在里头如云霞一般好看。
但这只是漱口用的,等张瀚漱了口,感觉嘴里酒后的苦涩和怪味儿被漱干净了,少年侍从又奉上一个茶杯,这一次里头的茶就是用来喝的了。
“下回拎着茶吊子来。”张瀚吩咐道:“一个杯子就成了,将士们都用一个罐子喝水吃饭,这毕竟是在军中,不需要这般讲究。”
少年侍从道:“这是周侍从官吩咐的”
“嗯,告诉周瑞是我吩咐的就好了。”张瀚温和的一笑,没有和这十来岁的小孩子计较。
他又侧耳听了一会,果然还是有声响,不过这一次他听了出来,并不是鸡叫,而是羊群出的咩咩声。
走到外间,周瑞已经迎了上来,张瀚问他道:“好象有大股羊群经过?”
“正是。”周瑞道:“是从北边几个牧场赶过来的,大约有三万多头,直接赶回李庄去,那边等着卖。”
“也是。”张瀚丝毫没有侵略者抢东西的愧疚感,而是很高兴的道:“秋风起了,正好是羊肉当道的时候了。”
这个时代在饮食上的讲究比后世强的多了,什么节令吃什么东西都有讲究,皇宫里讲究更多,甚至细致到了在节令更换时要穿什么衣服,戴什么帽子,吃什么也是有规定,哪怕是节气变化时天气没有跟着节气变,但所有人还是要守规矩,包括皇帝在内。
天冷了之后,宫中的菜谱羊肉就增多了,民间当然也是有样学样,羊肉会很吃香,价格也会上涨。
这时张瀚隐约也听到些哭声,这些羊群都是土默特部的牧民们的,失去了羊群,就象是汉人被剥夺了土地,他们的哭声也并不奇怪。
张瀚道:“周瑞你跑一趟,叫一些懂蒙古语的去宣谕,先这是对他们参战的惩罚,日后再与和裕升作对的,惩罚就比现在还要严厉的多。另外叫他们放心,今年过冬所有人都会有居所,也会有事做,有粮食领。有一些罪过大的会被罚到铜矿做工,这也是惩罚,但罚不及家人,他们的家人我们会照料好,不会冻饿而死。”
周瑞答应着,赶紧出去了。
张瀚又叫来吴齐,吩咐道:“催促一下军司人员,对牧民的甄别加快进行,那些无什么过错没有上过战场的先放走,对无过错牧民的牧群不得充分,各台吉和牧民的牧区暂且不做任何变动。对有过错人员分等处理,有的剥夺自由但不剥夺财产,有的是全部剥夺,有的要判处斩刑,不论何种,尽快完事,要在俄木布洪台吉继承汗位之前把这些事给全部弄妥当了。”
连续几次大战,俘虏很多,几个军司配合着一直在处理被俘人员的安置。从台吉以下到普通的牧民,甚至是北虏之中的牧奴都要区分对待,牧民们有的会被放回去,有的则是强制服劳役,到棉田或是铜矿去,劳役期也分长短,最长两年,最短的则是三个月,台吉们除了少数几个外多半都是放回去,张瀚要掌握蒙古,不是要杀光草原上的所有人。
就算有劳役期的蒙古人,军司也会安置好他们,包括他们的家人。
草原上苦寒,后世都是一样,南方人还穿短袖时草原上就已经冰天雪地了,最少有三个月时间是零下十几二十度的极度严寒的天气,这种天气对牧民和他们的牧群都是严酷的考验,所以一旦遇到雪灾一类的自然灾害,这些牧人就指望领带着他们南下打草谷他们是为了生存,把自己的灾难强迫性的加诸在长城以南的汉人身上,用烧杀抢掠的方式来叫自己和家人活下去。
这种模式无法长久,所以互市之后土默特部和大明已经和平了几十年,在灾害的自然天气里蒙古人可以拿积储的皮毛和牧群换取汉人的粮食和蔬菜,换棉布和茶砖,也换盐巴和药草不动刀动枪,他们一样能活的下去。
张瀚拿下这些地方,当其冲的不是小心各部蒙古大军来反击,哪个部来都是找死,他要操心的反而是怎么叫这些牧人继续活下去,不仅活下去,还要和越来越多的汉人和睦相处。
除非张瀚有那个本事在茫茫大海一样的草原把二百万蒙古人全杀光,不然的话他还是尽量把这些事给做好。
大量的牧民和他们的家庭会被强迫从牧区脱离出去,大量的土地会被改为棉田或农民,和裕升也会划定一些牧场来放牧军马,牧民们会转为棉农或工人,劳役期其实是强制他们转变,等两年过后,这些家伙会觉做这些事比他们放牧要轻松许多,而且日子也好过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