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突然在向来藐视火器的女真人面前出现了一支颇为强悍的军队,这实在是件叫人感觉诡异惊奇的一件事。
感觉特别别扭的是满达尔汉,他的一个精锐白甲护兵被一铳给打死了,一个身经百战的勇士不是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而是被一颗铅子打烂了身体,满达尔汉就象吃了颗苍蝇般的别扭难受。
满达尔汉阴着脸对李永芳道:“额附,怎么打?”
李永芳知道对方的意思,他闭了下眼,微微阖起,又瞬间张开,他道:“汉军和旗丁结圆阵,正面冲阵,红甲兵策骑在左翼,与白甲一起,相机攻入车营。”
满达尔汉哈哈一笑,说道:“就照额附说的办!”
按照八旗和大明辽镇学得之后又扬光大的战法,就是纵队圆阵,一个个小型的圆阵组成了层层叠叠的长阵,遇战时,若可冲击便骑战破敌,多半是以这种步阵冲锋。长枪大戟以勇士为前锋先锐,骑兵配合在两翼骚扰敌阵,步阵则正面冲击,以锐兵精锐,持长枪大戟破阵。明时经历过与女真人交战的官员笔记中,对女真步阵的记录十分之多,可以说,所谓骑射得国,骑是女真人所擅长的,但远不及蒙古,射则是确实在当时冠绝天下,在英国人已经放弃了长弓手部队的前提下,女真射手确实是当时的天下第一,不仅仅是在东亚称雄。
而真正屡战屡胜,屡败强敌的致胜绝招,当然还是学自于辽镇明军,而又扬光大的步阵来克敌,每战时,以披重甲之精锐在前,手持长兵摧锋破阵,无往不利。
真正给后金步阵威胁的不是浑河岸边的浙兵,哪怕那支浙兵打的也十分英勇,抵抗的十分激烈,给了后金方面不小的杀伤,但浙兵已经失了戚继光的调教,或者说浙兵向来不是以血气做战的军队,浙兵的打仗方式源于天才的将领,讲究的是指挥和整体的配合,在浑河岸边,浙兵打的很好,但也就是那么回事,真正叫女真人心惊胆寒,想起来就浑身不舒服的是来自四川的白杆兵长枪列阵,步伐齐整,阵列森严,对上女真步阵攻击毫不逊色,在数倍女真八旗兵的环列攻击下,白杆兵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叫女真人付出了血的代价,最终是拖来城中的火炮轰击,打开白杆兵阵法的缺口,这才蜂拥而上,全歼了这股强悍的川兵
女真步阵,确有其独特之处,但对着眼前未明之敌,压力巨大之时象满达尔汉这样的统帅也不愿自己的部下去送死八旗体系有竟争性,算是好处,但坏处肯定大过好处,各旗的旗主视本旗的将士和旗丁为私产,不愿多有损伤,哪怕是皇太极意志再坚定,在满达尔汉的心里也不愿损失太多部下。就算皇太极是旗主,可眼前的这几个牛录可是有两个是满达尔汉的自有牛录,八旗的体系,不仅有旗主,牛录也是分为公中牛录和自有牛录等多种形式,八旗体系,各有归属,战时听命行事,平时各行其是,打仗后分配俘虏人丁和财富归于各旗和各牛录,大汗也不能随意剥夺各旗主和贵族们的财产人丁。
这种体系,顺境下奋战能获得利益,稍遇逆境,就会如眼前这样,满达尔汉不肯投入自己的部下去冲锋陷阵,而是要把汉军放在主力攻击的位置上去。
鼓声和角声响起,旗帜招展,所有汉军和女真骑兵均是连声暴喝,整支军队的气势立刻提了上来。
李明礼也跟着提气暴喝,大战将起,这时无谓想东想西,活下来才是根本。
他穿着一身绵甲,胸口大半地方镶嵌着铁叶和铜钉,下身还有防护的铁走起来哗哗直响。
靴子并不是铁而是普通的布靴。
腿部也没有护胫,只有布条缠的绑腿。
胸口并没有护心镜或是层层叠叠的铁甲甲叶,胳膊上也没有护臂,头顶是普通的凉帽,上饰红缨。
汉军多半是这样的打扮,甚至有人连甲也没有,只穿着普通的箭袍,下摆收束,衣袖很紧凑,易于骑马和射箭。
汉军没有专门的弓手,在阵前,有箭的人在军官们的带领下慢慢走到前排,大约有三百余人左右,加上两侧的女真弓手,数量在六百左右。
和女真人相比,汉军原本十之七八都不善射,明初时太祖皇帝规定每个百户最少六七十个弓手,每隔三五天就要操练一次,每年都有数次考核,军官如果要袭职也要考核弓马武艺,甚至秀才考试也有弓马骑射的内容。
到成祖皇帝时秀才早就不考弓马,成祖皇帝得国不正,为了拉拢人心把武官袭职要考核的规矩也取消了,然后就是卫所败坏,军士逃亡,田亩被将领侵占,连饭也吃不上了,谁还有心思自备弓马武器,隔几天就操练一回?
到了募兵时,各镇的营兵多半是从卫所军,充军的流氓无赖,破产的农民中招募,这里头的人会弓箭的十中无一,当兵之后自然会有一部份操练弓箭,不过所成有限,数量当然不会很多。
汉军是从辽镇军中投附过来的,在弓箭之道上胎里就弱,李明礼等弓手也是这两年练出来的射术,比起当初是强过百倍,比起后金射手来就差的远了。
他们的弓力也普遍不强,多半不到十个力,按后世算法,这些汉军的传统弓只有六十磅左右,相比后金兵普遍的一百多磅,甚至一百五十磅以上的力道,确实是弱了太多。
清军的一百五十磅也是罕见的射手,按后世复合弓的算法也有四十五磅左右,这个力道在百步之内足可力透砖墙而入,箭颤而不落,深入砖中,这个力道,和那些入门级的弩、弓力道相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