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之又道:“在下也不问先生的姓名,料想先生身份贵重,不过听在下一言,和裕升的办学并非要栽培一批乱臣贼子,只是识字之余,以诸般学问打磨学子,以期学子们能触类旁通,思想不受钳制,做事的时候能举一反三,毕竟我们是公司商行,需要的是机灵的能做事的人才,而不是能考取功名的士子。”
洪承畴也明白对方是看出自己身份不凡,所以才有这一次长篇大论般的谈话,这一次谈话对他的冲击也是当真不小,原本他是一心要令眼前这学校关闭,否则宁愿和张瀚撕破脸皮,谈完话后,这种决心已经动摇,对于洪承畴这种意志坚定,下定决心后轻易不会更改的个性来说,也是真的十分罕见了。
“你们除了杨朱,可还讲别的?”
“都讲啊,”李平之笑道:“法家,墨家,阴阳家,纵横家,都是讲的。不过先生也不要以为我们个个都能学这么多,学校只是提供各家的基本学说的精义,其实听起来很快,如果自己真的有兴趣了,可以借阅图书,私下研究,但还不能耽搁了课程说到底,我们学校还是以实务为重,识字课程的基础知识,史学知识,算学几何,地理知识,张大人以商业运作编著的商学范例,这些才是我们学习的重点。”
洪承畴连连点头,这时他才看到这个青年的右手侧放着一个蓝布包裹,里头的形状象是书本,看来这个青年是到哪儿都随身带着书籍,果然是一个十分好学的人。
原本洪承畴想感慨,可惜了这样优秀的青年人没有从小学习八股经义,但看到李平之平静而灵动的眼神时,突然一阵盲然。
这样的青年人,如果是真的读八股经义,对其余之事一无所知,纵然做得花团锦簇文章,难道又真的不可惜了,而现在这后生如此模样,难道当不得“人才”两字?
“和裕升似你这般的”
“在下只是去年毕业生中最普通的一员。”李平之十分谦逊的答说着,不过脸上和眼中还是有明显的傲气在。
不管怎样,学校毕业的众多毕业生中,李平之肯定也是最优秀的一群人中的一份子,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分配到军令司这样的要紧部门了。
“对了,先生。”李平之站起来,拱手拜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需要到车站去坐马车离开,这里有几本我们学校刚翻译刊印出来的泰西哲人的学说著作,我料想先生也没有看过,一共三本,其一,理想国,是两千年前的泰西哲人所著,还有一本指导哲理之原则,这书只是十余年前著成,还有一本新工具,也是近年来所著,三本书都是我们军司近年托了几个泰西传教士过来慢慢翻译而成。书都加了句读,文字也尽量浅显直白,不过恕在下直言,如果先生没学过数学和几何学,还有物理的基本原理,后两本看来都会有些困难,所以最好买我们军司所出的几何学还有徐玄扈老先生的几何原理,再看我们军司所出的物理学原理,这样差不多也就能看的懂了。”
洪承畴先是懵懵懂懂的接过书,接下来心里大怒。
他好歹是学富五车,早早就得中进士,可称是人人眼中的少年得志的杰出人物,在大明,真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论是行商而至巨富,或是行伍得为一品,总之都是没有读书人的形象来的高,在民间象他这样的人被百姓赞为文曲星君,真真是无书不看,无书不读。特别是中进士前以揣摩经义为主,这些年已经颇为观看了一些杂学书籍,也没有说哪一本书是他看不懂的!
特别是眼前这后生,说什么文字已经尽量浅显直白,居然还是担心自己看不懂!
洪承畴勉强接了书过来,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李平之再拜告辞,洪承畴问他职司和姓名,李平之也坦然说了。
“君将来必非池中之物。”洪承畴道:“不知道君在这学校,最爱学的是什么学说?”
“纵横家。”李平之微微一笑,拱手躬身,飘然而去。
“嘿!”洪承畴一边翻阅手中的三本书籍,一边摇头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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