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之微微一笑,说道:“学校是朋友们所在的地方,最多数十人,这里可没有秀才生员在此,连讲学的也只是白丁,要说是学校,真算不上。而且这是商人办的识字初校,只是以识字为主,讲什么都是随意为之,只要叫学生能认字,将来能写字算帐就行了。”
洪承畴盯着李平之道:“狡辩之词而已。”
“这也是我家大人刻意为之啊。”李平之神色平和,词锋却很锐利的道:“只要能辩论的通,就没事,这样的做法,也是免生事非。我家大人说,不要用书院和讲学的名字,就是商家所设,教授商人子弟识字的识字班,认些字,然后学算学,说来说去就是商人所为,谈不上讲学论道,我们也没有这个资格,不论何时,何地,对何人,都是要坚持这样的说法。”
洪承畴冷笑道:“看来你也是这学校里出来的了,你家大人倒也是小心。”
李平之道:“万历早年,张居正主持国政期间,为了防止人给他生事捣乱,禁心学,关李贽,关天下书院,前车之鉴不远,谁知道讲学能讲出什么乱子来?我们就是为了识字而读书,什么书都读,老师连秀才也不是,要说讲学,那真谈不上。”
明知道对方是狡辩,却也无可反驳,洪承畴只下意识的道:“你家张大人想必是这卫城守备张大人,看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李平之微笑道:“在大同地方,我家大人什么也不怕。只是防微杜渐,防着有人借此事生事,所以在立校之时,就有言再三,今日在下也果然见到了。”
要说起来,天成卫这里除了是军卫外就是商人的地方,城中罕见的有功名在身的就是马人一伙人,早就算是与和裕升同流合污,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张瀚的学校里讲授什么,马人既不关心,也不会去管,反正只推说不知道也就完了。
外地的读书人,罕有至此的,就算偶尔有经过的也不会被允许进入学校,只有洪承畴这样警惕心高,又恰巧听到读书声的,这才出了眼前这档子事。
洪承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道:“巧舌如簧,你们学校就教你这么与人辩论么?”
“不啊。”李平之平静的道:“主要先教的就是为人处事立身之基,然后教学习的办法,接下来是学习一些本事,有了立身之基,先打好基础,不会行差踏错,掌握了学习的办法,就算没有学校也可以自学,而最终学习可以使用的本事,可以出校门后就自立,不至于几年学下来,只会摇头晃脑,寻章摘句,若不能夺取功名就是世间的一废物,学之何用,存在世间有何用?”
洪承畴听的目瞪口呆!
枉他已经读书十几年,眼下这番话不仅没听说,便是连想也没想过。
洪承畴喃喃道:“功利,太过功利了。”
李平之狡黠一笑,说道:“宋真宗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人引为圭臬,难道这不是功利?功名功名,不是功利是什么?”
“也是治国平天下啊。”
“先取功名,再谈治国平天下,而举国官员,真有什么平天下为已任的,几希?再说,我们原本就是商人子弟,不功利才怪呢。”
洪承畴额角见汗,他学识才干在朝中都是一等一的评价,自己向来也认为自己才学无双,但眼前这个二十不到的青年,居然说的他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