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背插红旗的骑兵飞抵达,在隔的很远的地方这个骑兵就吹响了海螺号,在抵达村口附近时,海螺号再次吹响。
听到号声后,管理村落并带着旗丁和包衣们正在打鱼的牛录章京飞奔出来,人们毕恭毕敬的站在村口。
这是一个汉军为主的村落,时间仓促,并没有人穿着甲胄,相反这群人衣衫破烂,神情枯槁,就算是牛录章京是个满人也好不到哪去,他也很瘦。
在去年一冬的灾害性的天气气候肆虐之下,各地的八旗官庄只有很少的收成,各牛录不仅自己养活自己,还要上交给公中粮食和指挥的物品,一冬熬下来,侥幸没死的都是疲瘦不堪。
哪怕是受到照顾的女真诸申,他们能获得的分配下来的粮食也是十分有限的,多半要凭自己的收入去购买粮食,努儿哈赤和诸大贝勒和八旗的贵族们不停的买入张瀚送来的粮食和布匹,然后再高价卖给自己的旗下人,公中下的数量十分有限,多半是倾斜在女真披甲人的身上,尽管物资不断的买入,旗下诸申的日子还是十分的难过,而大量的汉民没有熬过这一冬,大量的汉人和包衣冻饿而死,更多的汉人选择了逃亡。
送信的骑兵一脸蔑视的看向这群汉军,在后金的战斗序列中汉军原本就是和杂牌军加无能这些字眼牵扯在一起的。
“大汗有令,”传令的骑兵是一名马甲,他也不敢耽搁公事,在马上大声宣告道:“大汗命大贝勒征伐广宁,各牛录汉军各出兵随行,本屯章京赴牛录额真处听命。”
这个镶白旗的牛录章京不敢怠慢,立刻翻身上马,赶赴牛录额真所在的村落去听军令。
人群慢慢散去,各人脸上都是不满和无奈夹杂的神色,不过人们没有敢出声,在人群中有一些女真旗丁,他们中有的是披甲人,还有两个摆牙喇,这十几户旗丁带着家小住在本屯,这是一个大官庄的组成部份,其余的人们就都是汉军或是汉人包衣。
每个官庄都有自己的垦荒任务,完不成的会受到重罚,在努儿哈赤兴起之初,汉军原本是以历年投效的明军组成,在女真不断获得胜利的过程中大量的辽东明军随将领一起投降,他们被编入黑营,成为一支作战为主的军事力量,当时的女真并没有稳固辽东各处的政权,没有大量的土地可供开垦,八旗出则为兵入则为民,对汉军则没有办法分配庄田土地,对汉人是以编入各旗成为包衣,除了公中分配的包衣外,旗丁在做战过程中自己也可以俘获包衣,而汉军则并非包衣,除了公中的杂役外,并没有太多活计可做。
到了天启二年时情形已经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八旗在辽东和辽中,辽南各地都大量屯田,除了八旗中少量的摆牙喇和骑兵外,大半的八旗兵还是维持兵农一体,不做战时要负责耕作自己的土地,他们被分配在汉人村落里,和汉人一起耕作和放牧,到此时汉军自然也要分配田亩开始耕作,同时他们还负担相当重的公中徭役,并且汉军开始大量的转为旗下包衣,独立性被进一步削弱。
此时汉军还保有独立一营的名义,再过几年努儿哈赤就彻底取消了汉军,汉军人数从天命早期的六七万人,到天命晚期时只有数千人,皇太极继位后重新重视汉军,将汉军编为独立的两旗,然而汉军形成战斗力还是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三顺王率东江军过海投效之后的事了,等汉军由两旗扩编成八旗之后,入关之后与投降的辽西明军形成了相当强劲的战斗力,在统一南方的战事中八旗主力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南方战事几乎全是投降汉军或是汉八旗的功绩了。
李明礼在人群中慢慢走着,他对被点卯去参战毫无兴趣,但也并没有抵触,身为汉军,打仗当然不会有心气,但留在这里开荒种地,打鱼行猎,每日也十分苦楚,这使得人们对出征上阵也没有太多的反感。
原本李明礼在汉军营中,后来没有随曹振彦一起去两黄旗当包衣,结果被编入镶白旗下,现在好歹开户成了旗丁,不过似他这种开户抬旗的汉军根本毫无地位,在女真诸申眼里和包衣无二,前几日一个汉军旗丁就因为和牛录额真顶嘴,结果当即就被斩杀,此事过后,众人更明白自己的地位,每个人都小心翼翼。
李明礼住处是三间草房,推开房门里头是黑乎乎的地面,也没有任何家俱,只在墙屋砌了一个灶用来睡觉,房中有半间屋子都堆放着木柴,以辽东这里的苦寒和大雪不断,任何物品都能缺少,一旦少了取暖物品,又忍饥挨饿,下场就十分不妙,很有可能冻毙在半夜里。
另外一角则是简单的炉灶,就是用夯土堆起来,灶间里有烟熏的迹象,锅子里有半温的杂粮粥,灶边有一个破箱子,但挂的锁头很好,黄灿灿的铜锁里头锁的是一石半杂粮,这是年前李明礼花了十两银子买的二石半杂粮,还是托的曹振彦帮忙才买的到。
当时精粮已经过八两一石的上限,开始往十两,十二两一石急升,好在年前和裕升到了上百车粮食,缓解了辽阳的燃眉之急,粮价因此跌落下来,恢复到了四两一石的水平,不过到了年后又飞涨起来,这已经和李明礼无关,他只能吃的起杂粮,杂粮吃在嘴里扎嘴的很,但配着秋天晒好的野菜,加一小把盐,每天就这样吃稀粥,好歹能凑乎着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