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四想起一事,猛然挣扎起来。
张瀚轻轻按住他,说道:“我知道,那个辎兵和你一样也是个后生。你放心,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还有你,好好养伤,亲自替你的好兄弟报仇。”
张瀚在此前不知道卢四和黄玉富的关系,不过两个年纪相当的后生,一起当辎兵一起被俘,又一起出逃,这关系当然就是不折不扣的生死兄弟,可惜一个已经丧命,另一个也是生命垂危。
听到张瀚的话后,卢四果然镇定了很多,脸色十分平静,只有眼中燃烧着熊熊火花。
张瀚又轻轻拍了这个后生几下,转身离开,几个军医都站在檐下,张瀚对吴克善道:“几位军医官要什么你给什么,一定要救活这个后生。”
吴克善赶紧点头,一个军医道:“咱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这个后生自己的意志力,另外就是看几天后感染的情况,不持续烧,就有机会。”
张瀚微笑道:“这个后生的意志力我看没问题,他一定能活下来。”
被验明了身份放过来的卢大扑通一声跪下来,满脸是泪的道:“俺替兄弟多谢大人!他若能活命,日后定当叫他常年供奉大人的长生牌位。”
“不要说这话。”张瀚语气深沉的道:“你兄弟能不能熬过来,只能靠他自己,别人是毫无可助力之处,更不必提什么供奉牌位的话了!”
卢大诺诺无语,自过去执了兄弟的手,期盼着卢四能熬过这么一关。
张彦升也在近前,他上前向张瀚行礼。
“是你?”张瀚记心甚好,看着张彦升道:“你怎么没随你父亲在小黑河堡,却是在这里?”
张彦升没想到张瀚还记得自己,另外想起当初头一回见张瀚时,自己还是不停的翻白眼看这位大人,想起来也真是令人汗颜。
张彦升讷讷的道:“父亲叫我押运商队往巴林部,回程路上起了事变,我一路往青城那边赶,还是晚了。”
和裕升的正式车队是只抵达内喀尔喀的汗帐所在,距离白城和巴林,敖汉等部还有一些距离,距离嫩江科尔沁诸部当然就更远了,和女真人的贸易,主要是科尔沁各部出人出马出大车,然后女真人赶着大车和小车,当然还有狗拉的爬犁过来慢慢运走,最近这几个月女真人的需求急降了很多,和裕升主导的商会与女真人的贸易缩水了七成左右,很多商人为了减低损失加大利润,开始与巴林各部贸易,当然也是以商会的形式来进行,张彦升就是替商会押运车队,被耽搁在了集宁堡这里。
张瀚心中了然,当下笑道:“过几天有一队胸甲骑兵折回小黑河堡,你跟着一起去,早些见到你父母也好。”
张彦升立刻摇头,说道:“父母既然平安无事也就不必急着过去,如果有可能,我想去李庄报考和裕升的军官学校。”
张瀚看了这个少年一眼,说道:“和裕升的军官学校并不是平民直接报考,而是要先成为战兵,然后从战兵序列里报考,意思就是先身先士伍,知道战阵凶险和士兵的辛苦,这样成为军官之后才不会沦为纸上谈兵的赵括一流,你愿意先当战兵,再考试成为军官吗?”
张彦升道:“我愿意,这些我也知道。我已经托人给父亲带了封信,写明了我在这里所见的一切和所有的感受,我想父亲也会支持我的。”
“很好,按自己的想法做吧。”张瀚微微一点头,又继续和别的人打起招呼来。
傍晚时分,天色将黑,石像一般的阿成终于掉转了马头,往自己的驻地折回。
他的护卫散在四周,马蹄踩踏在草地上,出沉闷的响声,接近营地时,有一个小台吉从北方返回,带着几十人的骑队,马队上放着血淋淋的各种兽尸,这是一支出远门打猎的队伍,用来给贵族们还有甲骑们补充肉食。
若是以往,这个小台吉肯定远远策马奔驰过来,然后把肥美的猎物送一些给阿成,今天这个小台吉只是远远瞟了阿成一眼,接着就是绕道离开,根本没有过来攀谈的打算。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到明天大汗的葬礼就要举行,各地的告哀使节已经飞驰在路上,哪怕是在这种时候,遵守传统的蒙古人也都是尽可能的按古老的习俗来处理大汗的丧事,而阿成想借用大汗的丧事吸引明国人来会战,五天时间过去,各地的和裕升军堡里的驻军纹丝不动,集宁堡这里更是风平浪静,比平时还要平静的多,连惯例的双方小规模的骑兵战都停住了这一下事情就很明显了,对面已经完全看穿了阿成台吉的小伎俩,眼下风平浪静的一切只是表面,实际上却是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扇在阿成台吉的脸上,把阿成积累下来的威望,人脉,自信,对各部的影响力和统驭力都扇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