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安一脸不以为然,黄玉成心头火起,摆出长兄的架子训道:“你一天到晚也做些正经名目的事,每天一家老小饿的饭也吃不上,还弄些篆刻书法充名士,这些风雅的事,待你中了举人再说!”
黄玉安呵呵一笑,说道:“兄长说的不错,不过弟又不打算报国济民,心胸狭小,不曾有什么济国利民的大抱负,谈什么中举呢,难道就为了一口饭吃?那未免把圣人之说看的太小,把自己的时光也糟蹋了。再者说,我家人过的如何,又没有找兄长借,何必说这些难听的话呢。”
黄玉安倒是真的想找黄玉成借些粮食救急,眼下算是青黄不接的最后时光,黄玉安的地只有几十亩,都租给了和裕升,收成不会少,只是这么多年下来的饥荒不小,这个时候家里颇有些接不上饭辙,不过听了黄玉成的话后,黄玉安自然不好开口了。
这时四周的人突然哄闹起来,黄家两兄弟都一脑门的官司,一时没有理会,后来看看四周的人都拥向身后,黄玉安先站起来,黄玉成也跟着站起来。
“是孔至之啊。”黄玉安一眼看过去,有一队骑马人被百姓们簇拥着过来,当中的人正是在李庄附近二百里内都赫赫有名的孔敏行。
同样有名的还有张瀚的老丈人常进有,不过显然孔敏行这个农业专家更受百姓拥戴。
若是以前,黄玉成多半调头就走,今天他有些迷茫,呆立在田头,一时没走。
“各人离远些。”孔敏行的随员下了马牵着马走,一边走一边挡着热情的人群:“孔先生向来是当众说话,也没有什么秘密,各人照着他吩咐做事就行,你们以为他真是神仙,往你家田头一站就涨收成少这种清秋大梦了。”
倒是真有不少人有这种想法,这年头百姓供奉的神仙颇多,读书人被视为星君下凡,当然越成功的读书人就越被证实了肯定是天下星君下凡尘,象孔敏行这样的举人老爷,又是最擅长田亩之事,倒是真有不少在场的庄户人希望他能去自己家地里走一圈,来年恐怕能风调雨顺,大收特收。
孔敏行脸上是和蔼的笑容,这一阵子他一直在田亩中来回奔走,对别的事几乎绝少关心,和裕升主力的北上,张瀚的没有消息和没有会面,这些他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回到李庄,孔敏行就象是长久不见女色的登徒子,一下子就扑在了田亩之事上,他把妻儿安顿好之后就马不停蹄,这一阵子一直在各处的庄园奔走,和裕升直接和间接控制的土地有十五六万亩之多,足够孔敏行忙活好一阵子了。
“这一处地,可惜了。”
人群渐渐散开了些,也使孔敏行能够在随员的帮助下巡看各处的情形。
和外行的瞎看不同,孔敏行看的是具体的东西,引水工程是否合理,灌溉的效率是否合格,行垄间距,病虫害,各个地块种子是否不同,最终是否能选育出良种,另外就是肥料的运用,灭虫害的操作等等。
在孔敏行的眼前,黄玉成的这些地块,在引水灌溉上已经做的很不错,不过细节不行,确实是可惜了。
“学生敢问孔先生,不知何处可惜?”黄玉成想了再想,还是按下了脸面,向着孔敏行拱手行礼,搭话。
“我们北方耕作,产量向来不如南方,以前是不如江南,现在也不如湖广,再往南,更不如广东,乃至安南。气候和水源是很大原因,栽种的办法不同也是很大原因。眼前这块地,水是差不多了,然而分垄深耕,施肥,选育良种,明显做的不好,看这些麦子,高矮不同,有一些出的好的,更多的是出的一般的,地块不同,肥力不同,种苗不同,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差强人意。以前我常说,南方粮食收的多,是人家肯挑水下功夫,不曾说的,就是人家的栽种也更加得法”
说起农事来,孔敏行确实是十分的内行,寥寥几句话,就是折服了在场所有的人。
黄玉成四周的人出善意的讪笑声,意思也是明显,虽然黄秀才脾气很倔,不过比起实际的本事来,还是差人家孔先生太远了。
黄玉成面色通红,半响过后,才下定决心一样,向孔敏行道:“老先生,晚生想随行左右,随时听从教诲。”
孔敏行有些意外,说道:“足下要知道,随我一起行走,自然要帮着做事。”
黄玉成道:“若有差遣,晚生当然无不听命而行。”
孔敏行犹豫一下,还是道:“近来我听说巡按大人在弹劾张大人,你可知道?”
黄玉成面露不屑之色,说道:“晚生曾经邀学校的朋友一起上书,诸相公都畏缩不前,巡按弹劾诸事,晚生看来只有少数几件可以当真,其余诸事多是捕风捉影或是构陷诋毁,我大同出张大人这般人,岂是一个外来人能轻易诬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