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上任的赞画,前途正是一片光明,此时居然出这种事,茅元仪深感造化戏弄,人生无常。
孙元化以兵部司务的身份随行,此时闻讯也赶了过来,孙承宗把文书递给他看。
“张文澜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孙元化也有不敢置信之感:“刺杀巡抚,练商团私兵,设立商会,把持官府和地方政务,还有以私兵北上,与虏交战”孙元化连连摇头,一脸凝重的道:“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孙承宗以手抚额,半响过后才向孙元化道:“以初阳之见,张瀚不管有没有这么做,他是否有这么做的能力?”
孙元化犹豫良久,终是答道:“学生在大同那边时间不多,不过,以学生观察来看,张瀚有这个实力。他的财力不提,已经是富可敌国,驭下之道则是学生未见过的厉害,各地的商会分行,都是如臂使指,大同李庄那里,更是井井有条,数万人或练兵,或屯垦,或为工,或经商,或为吏,真的是浑然如一。北上击虏,别人不敢,我看他未必做不出来。不过,若是说他要造反,我还是不信的。”
如果张瀚在此,听到孙元化的这些话,也只能苦笑摇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人智商之高也是罕见,在李庄一带不过几十天的时间,却是把很多东西看的通透,说他笨,却又是看到了不说,而在此时却竹筒倒豆子一古脑的说出来。
孙承宗脸上也有些不满,一旁的茅元仪已经面如死灰这般大逆案件,很可能会导致一场平叛战争,以大明现在的国力,东事尚且焦头烂额,张瀚如果真的如各人所说的这般厉害,很可能如当年讨伐宁夏一役那样,旷日持久,要总督巡抚多位总兵集结大军征讨,如果是这样的话,茅元仪很可能被牵扯在其中,不要说做官上进,恐怕功名亦未必能保的住。
甚至按更严重的设想,如果没有孙承宗庇护,茅元仪的性命是否能保住,亦未可知。
要知道当初晋铁进工部,茅元仪可是替张瀚还有和裕升跑了不少关系,替和裕升鼓与呼,谁都知道茅元仪和张瀚这个晋商关系十分亲密
“止生不必着急。”孙承宗做了一个强有力的手式,他道:“此事学生会向朝廷请命,前往巡查。”
茅元仪十分惊喜,但又有些惶惑,他和孙承宗的关系当然是十分亲密,不过似乎也不至于叫孙承宗做到如此地步。
“如果张瀚真的如王心一所奏,”孙承宗道:“学生也不会循私,止生你放心,纵有牵连也不会叫你如何。毕竟当时张瀚只是普通一商人,本朝士大夫刻书借力于商人的不知凡已,没有道理归罪于你。若是王心一夸大其词,张瀚并无他所言那般多行不轨,甚至心存异志,那学生也不会纵容汪文言等人冤枉他人,徒生事非。”
孙承宗脸上有一些难掩的隐忧,他刚到辽东,要把辽事梳理清楚,如果在西北生事,朝廷不免要将大量人力物力往西北倾斜,辽事不可避免的出现不利局面,万一关门被破,那可就真的是万事皆休。
现在朝中很多人还以为东虏是小患,有识之士如孙承宗却是看的清楚,国朝经营了二百多年的辽东尽陷敌手,数百万军民为敌所有,加上野战攻城建州部都是无往不利,如果再叫他们攻克山海关,京师之外无险可守,这样的情形很容易造成整个大局的崩溃,最少也会出现如嘉靖和隆庆年间多次京师被围的局面,而且很明显东虏比北虏要更加凶险的多。
北虏还是部落联盟,东虏虽然不脱部落蛮族习性,但最少已经有完整和高效的国家形式,这样的敌人当然更危险的多。
孙承宗心中极为不满,甚至是隐隐的愤怒,在这种重要的关口,如果是汪文言和王心一等人挟怨报复,简直就是不识大体之至!
“止生,”孙承宗决然道:“替我拟奏稿吧,我要自请巡视宣大。”
几乎是在孙承宗接到消息的同时,张瀚也是飞章上奏他当然是自辩。
国朝文官经常受到弹劾,按惯例便是先辞职在家,然后上疏自辩,如果自辩通过,那便重新为官视事,如果自辩失败,要么被免官下狱,要么就是辞官回乡。
张瀚是武臣,三品指挥兼卫城守备,他不必如文官那样暂避,不过张瀚已经在奏章中请求亲至京师,接受法司审判讯问,只是职责在身不敢擅离信地,当由朝廷定夺之后他才可以离开卫城前往京师。
在孙承宗的奏稿抵达京师的当天,张瀚的回奏也是经由通政司送往内阁,然后再送到大内。
天启这几天最关重的无非就是辽事和大同之事,两边一涉辽镇,一涉宣大,都是国家最紧要的九边重镇,辽镇之事关系京师安危,宣大之事也是十分要紧,如果真如王心一所奏,宣大地方糜烂的程度也是令人心惊胆寒,哪怕是身为天子,天启也是为之紧张,甚至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