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又叫骂了一阵,天渐渐快黑了,他不敢再呆在城上,又骂了两句,过足了瘾,赶紧就溜了下来。
军堡里只有一个小校场,军人都是轮流操练,辎兵操练的机会相对更少些,不操练的时候就是用整理内务和叫军人们绕圈跑,城里居民虽多,跑圈的地方还是腾的出来,卢大下来后过了几排房子,正好一大队辎兵穿着训练服正在跑圈,各人头顶都是不停的冒着热气,汗珠子不停的掉落,灰色的军袍前襟都已经温透了,带操的军官还在不停的爆着粗口军人肯定要有一点阳刚气,张瀚在军中禁止虐待士兵,更不准军官视军人为奴仆来使唤,当然也不准随意殴打,不过训练时军官就百无禁忌,执行军法时军棍该怎打也是怎打。
和裕升的商团兵内务都是自己动手,军官只配亲兵,高级军官才有专用的勤杂人员,不过不算军籍,算是军用文职人员,军令和军政各司也有不少文职人员,是对武职军官数量不足的补充。
哪怕是辎兵,训练时也是一样的操典的标准,军官们也不会对他们客气,这个爆粗口的军官手中还有一根藤条,如果他觉得需要对哪个辎兵使用,肯定也会毫不气的抽在那个辎兵的屁股或后背上。
卢大看的脑门一阵麻,炊事队是辎兵里最象老百姓的兵种了,不过考虑到戚继光把火兵也视为战兵的一份子,也考虑到日后大规模的战事中伙食供给也是很重要当初围困土匪时张瀚就沉凶,一顿香喷喷的大肉包子做好了,对补充自己一方的士气就很重要,而对土匪们的打击,不亚于一轮四磅炮的轰击,在此种种考虑之下,辎兵中就有炊事队,虽是一群专门做饭的伙头兵,不过在日常训练上也是和正经军人一样待遇。
卢大什么也不怕,就算现在被困在堡里他也不惊,三十多年的辛苦日子熬下来,现在这种生活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这么多兄弟和上头的军官,那么多有钱的汉商,还有张大人都在军堡里,他一个打了三十多年光棍的辎兵有啥可怕的?可他最怕的就是眼前的场面,想起自己在新兵营里的遭遇就是一阵头皮麻。
卢大低着头,赶紧回到炊事队所在的地方。
“卢大哥,今晚吃啥?”
一群辎兵下了操,预备去井边打水洗涮,军营里是最讲条例卫生,在李庄是有沐浴的地方,每日的作训服先洗干净,里衬每天要换,在军堡里条件当然不如在李庄军营,不过训练后洗浴仍然是牢不可破的规矩。
卢大脸上露出笑容:“蒸咸鱼,麦饼,咸肉汤!”
“不错,听着就流口水。”
“要是有新鲜的肉就好啦。”
“个狗日的要求还挺高,在家里一年到头吃过几回肉?”
“甭提这小子,咸鱼那般咸法,他一口就能吃完自己的一条。”
众辎兵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向卢大打着招呼离开。辎兵有工程队炊事炊运输队维护队舟桥队分门别类,眼前这些是工程队的人,都是二十来岁的正当壮年的小伙子,他们入伍已经过三个月,从瘦到胖,再从胖又瘦了些下来,现在个个都是身形匀称,身体十分壮实的棒小伙子,精神状态当然也是极好,在他们的感染下,卢大也是咧嘴笑了出来。
说来也怪,几乎没有人在担忧这个军堡是在被围困中,外头还有十来万穷凶极恶的北虏在大同镇生活的人们,对北虏入侵的记忆和教训都是十分深刻,在万历中前期以前,国朝从一建立大同镇,这个军镇就是在血与火的考验之中,二百年来不知道北虏入侵过多少次,而大同军民又奋起抗争过多少次,提起北虏,几乎家家都有一本血泪史,若换了内镇军民在此,恐怕心思还是要有些波动,大同镇出身的这些人,不要说是和裕升体系打造出来的,就算是普通人,也不会如何慌乱的。
卢大一路小跑回到炊事队所在地方,几十个伙头兵已经在准备晚饭,军中为了便于运输和长期储藏都是携带干粮,包括麦饼这样的混合杂粮经过处理过的杂粮面饼,就算放上几十天也不会坏,另外就是带着大量的咸鱼,咸肉干一类的吃食,还有不少干菜,也是经过脱水处理,一次可以携带很多,并且不必太担心腐坏。
人们用井水清洗干肉和咸鱼,二十多口大锅煮着汤,还有蒸饼加热麦饼和蒸熟咸鱼,各部都是按小队单位过来领吃食,每人都是用扁担挑着两个大铁桶,用来装汤菜和饼子,各人的神色都很轻松,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刚刚温忠等人突出军堡之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