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韩畦几乎夜不能眠。
他这个巡抚上任还不到一年,正常来说是不会被更换的,而一旦被更换,将来就算某地缺巡抚,他这个被中途更换的无能货色也没有什么机会补上去,如果真的被免,将来可能再无起复的机会,只能安心在家冠带闲住了。
韩畦才五十出头,这种结果是他万万不能承受的。
这几日韩畦万分忧急,麻承恩倒是不装病了,兵部传旨叫他即刻率正兵营驱走来犯的北虏,麻承恩当然接旨,不过这几天正兵营几乎还没有什么动静,大同城里还是歌舞升平,韩畦因为和麻承恩已经破脸,也没有办法去催促,料想麻承恩也不会理他,象麻家这种世代将门,根深蒂固,韩畦也没有办法逼迫太甚,如果再弄到麻承恩装病,在这种危急的局面下,朝廷会直接将他免官的。
“好消息,确实是好消息!”
韩畦原本在自己的签押房里坐立不安,他打听多次,麻承恩还没有出兵的迹象,正兵营倒是集结了,还有麻承恩下令一个西路奇兵营戒备,檄调三个游兵营预备出兵,加上正兵营,从大同方向可以出兵七千人左右,家丁也有五百以上,这兵力打两万北虏肯定够了,可问题是谁也不知道麻承恩何时出兵。
现在一听说张瀚的李庄遭遇危机,韩畦反而不急了,他端坐椅中,对着刘德微笑道:“这一下他们算是千般算计,却算到自己头上去了。”
“正是。”刘德翘着胡子笑道:“李庄是何等地方,等闲人都近不得,那边听说张瀚下了苦功种出来的几万亩良田,那些水车沟渠就花费万金,还有造马车和各种器物的大工场,用工数千人,和裕升行销京师的各种铁器杂物,皆是那些工场所出,这般要紧地方,自然还有仓储,粮食,杂物,铁器,最少值得数十万两银子,张瀚的根本现在已经不在新平堡,而是李庄!看来北虏那两个大台吉事前也是下过功夫了,张瀚也是把人家得罪的不浅。”
“这桩事,说是张瀚勾结北虏是老夫说错了,不过”韩畦冷笑道:“祸事也真是这人招来的!”
刘德道:“此事过后,东翁只得修复和麻总兵的关系,最少双方明面上不可再争斗。至于张瀚,既然有北虏替我们出手毁了他的根基,日后我们再慢慢对付他便是。想来他和北虏闹成这样,日后往边墙外出货也不可得,算是这小子自取灭亡吧。”
韩畦心里恶念委实难消,但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么长久的时间下来,他对斗跨张瀚也是有点信心不足,这个九品巡检简直就是滑不留手的蟒蛇,不小心还得提防被反咬一口,想了一想之后,韩畦冷笑着道:“也罢了,反正我在大同一日,他也不要想过的舒服便是。”
刘德合掌赞道:“大善!”
“边军还是没有消息。”一脸狰狞的素囊对着同样亢奋的布囊道:“真的可以动手了。”
“好,很好。”
布囊十分兴奋,笑着道:“这几日连续打了十几个村庄的草谷,人丁掠了一千多人,粮食才几百石,别的杂物也值不得几个,咱们不是大军前来,不敢深入,抢不到蛮子内里头的镇子,若是这般回去,部民们肯定都不高兴。那李庄听说储存的货物比当日张瀚放在草原上的还多,若是真抢了”说到这里,布囊放低声音,悄声道:“听说还有很多铁器,大量的粮食,若是真的,你我二人可以多出很多甲兵,大汗之位,素囊你真的放弃了么?”
素囊道:“凭什么放弃?大汗还是我的晚辈,汗位其实就是该传给我。当日要不是那木儿多事,汗位我已经到手了。”
“那木儿当日说是集结了十几万部民,其实我们忌惮的是他和大汗手头那两千多甲兵,现在他们的甲兵还是这个数字,我二人合力抢下李庄,可以将甲兵数字扩充到三千人以上,到时候回师途中突袭青城,废掉大汗,然后再北上打败那木儿,素囊你在青城宣布即汗位,我以我们大汗的名义宣布支持,到时候我看谁敢出来反对。”
素囊感觉自己全身的热血都在,就算现在左翼三万户力量衰退的厉害,可一旦成为大汗,永谢图部,鄂尔多斯部等部都将奉他为主,漠北三部现在也和右翼三万户离心离德,和林丹汗因黄教与红教之争而分裂,等于大半个蒙古都会奉他为主,这等权势岂是现在这个普通的台吉能比的?
“干了!”素囊挥动两手,激动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布囊道:“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布囊心里也很高兴,林丹汗派他来就是监视左翼三万户,如果能叫左翼不停内乱就更好。自达延汗之后,蒙古几乎各自为政,在林丹汗的祖父在汗位上时,漠南漠北蒙古还遵守大汗的法典,经常入贡,听从大汗的命令,现在却是分崩离析,现在插汉本部的共识就是其余各部越乱越好,削弱的越厉害才方便林丹汗一个个收拾,重新恢复汗廷的权威。
素囊向自己身边的传令兵下令:“传令出兵,除了留少数甲兵配合牧民继续围新平堡,所有的甲兵和精壮牧民汇集五千人,突袭那个李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