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瀚将周大牛叫过来,周大牛神色激动,他也感觉自己重新又走上了正常的道路,最少不用过此前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跟在俞士乾身边时,就算事事顺利,仍然时刻担心被官兵剿灭,到时候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被逮到后凌迟处死。
而且不仅担心身死,还要担心被官府张榜告之家乡父老自己的劣迹,烧杀抢掠,奸、淫妇女,甚至杀害老幼,一旦被家乡的人知道,真是不仅自己死不足惜,而且还辱没祖宗。
这个时候,沈阳城中的亲友定然以为是死难于萨尔浒,或是开原,不料居然成了逃兵,流贼,土匪,连同亲友都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就算死了,老母和妻儿也会被人辱骂,被人欺凌!
这世道就是这样,你当土匪吃香的喝辣的,就得有下场不好连累家人的心理准备,不然就干不了这个。
现在总算又是走到了正道上了!
“大牛你们就在这里暂时休整,我们先离开慢慢返回李庄。”张瀚的神色很严肃,他在土匪眼里是强势的官老爷,甚至因为他的强势叫人忽略了他九品杂职流官的身份,其实招抚这么一大支土匪,招安的权力连赖同心那样的参将也没有权力做出,最少也得巡抚和总督才有这个权力。
“大人的意思,我们暂且一切如旧吗?”
周大牛并不意外,李庄巡检司肯定容不下这么多人,张瀚留这些土匪成建制的存在,肯定有他的用场,要不然直接杀光多省事,这里已经毫无抵抗能力了。
“下一步怎么做,会有人通知你。”张瀚拍拍周大牛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要急,肯定会还你一个出身名份,不会叫你带着土匪流贼的名声回辽东。”
“一切仰赖大人了!”周大牛行了个巡检司的军礼,眼中含着热泪。
张瀚决意慢慢撤兵,全军先在挂甲台休整三天,在这三天里没有做战任务,也不必出操训练,每日只整理内务。
说是整理内务,其实也主要是个人仪表为主,这么多天,根本没有什么条件剃和修面,所有人都胡子头老长,只是军服还齐整,靴子也是每天都擦,军械更是保养的不错,整理内务就是在附近十来里外的镇子上把所有的剃头匠都找了来,给全军轮流剃修面。
其实工具齐全的话,这些活军中的人自己就能做,平时在兵营时整理内务就有洁面剃这一条,不合格的是要被扣风纪分的,可是在这荒村里人们十分疲惫,又缺乏工具,也就只能花钱请人过来了。
在村子正中的祠堂外边,摆开了十几个长条凳子,所有的士兵轮流坐着洁面剃。
众人的兵器,锁甲,随身物品,换洗衣服,背囊,水壶,杂物,都很整齐的排列在一边,鸟铳五支一堆,长枪和戚刀被靠着祠堂墙壁放着。
“各位兵爷,大伙儿不能说说笑笑的么”一个剃头师傅拿着雪亮的剃刀,却是怎么也不敢下刀,眼前这一伙兵说是招募的乡兵弓手,但气息却比边军还要可怕的多,老实说他拿着刀子,眼前这个弓手仰着脖子和脸等着他下刀,可是他怎么也不敢把刀剃上去他害怕自己一动刀,那个看着笑眯眯但全身上下弥漫着杀气的汉子就会直接两手一掐,把他给活活扼死!
不止是这一个师傅,所有人都是一样,几十个坐着的,四周几百个等候的弓手都象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沉默寡言,身体黑瘦,有不少人手上和脸上都有冻疮的痕迹,这些兵都有厚实的随身被褥,军袄内里还衬了毛,十分厚实,手上还有手套,就这样还被冻伤,可想而知他们在之前遭遇过些什么。
这几十天下来,在大山里的这一次军事行动,简直就是把方毛铁锻打成了精铁!
零下几十度的野外,一连呆了三十来天,还要不停的与各路土匪作战,军事行动加上自然环境的恶劣,把弓手们真是好好锤炼了一番。
如果说在此之前,长期的训练已经使这些弓手成为了越时代的军人,那么几次实战就等他给他们增添了自信和经验,而这一次的长期的雪地深山和剿匪之行,是非常严苛的锻炼了他们的意志,使得他们从平民到军人的转变之后,再从军人转为真正的强兵。
这一次的收获,对于张瀚和他的巡检司来说,委实是十分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