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常进全外,张瀚还请孔敏行介绍了几个跟随过徐光启,现在还在天主教南堂学习杂学的人手过来,都是高薪聘请,这些人也很快会加入到做水车的人群之中。
这么多的投入,哪怕是对杂学爱之若骨的常进全也感觉不安了,不光是他,恐怕周逢吉甚至李慎明等人在内,心里都悬着一个疑问:“值当的么?”
对这些,张瀚并没有解释,有时候人很难解释清楚一些事情,他现在做的事是基于他心中的全部算盘,有一些打算完全不可告人,也有一些事是因为粗浅的了解历史大势的走向,知道怎么做最为合适。
比如他知道几年后的灾荒会越来越严重,受灾最严重的就是晋北和陕北,陕北先造反,然后流寇席卷到山西,半个山西也乱了,不少破产的农民和边军加入到陕西人的流民队伍中,队伍滚雪球般的越滚越大。
张瀚的一个见解就是财富不光是土地和金银,人也是最宝贵的财富,山西这里稳当了,人心不乱,他的财力就不会受影响,反之亦然。
现在所有的一切,无非是为将来的大局做打算,这一切,可真没有办法同旁人说。
孙敬亭突然指着对面,说道:“管庄那边的人都来了。”
张瀚笑道:“意料中事”
他转过头来看,果然对面管庄那里如同被一铁锹铲了窝的蚁群一样,一窝窝的从庄里各条道路跑出来,人们手里都拿着铁叉和铁耙铁铲一类的农具,也有一些人手里拿着长刀或铁枪,张瀚甚至还看到有几人手里拿着鸟铳北方边军铸造各种火器甚多,不可避免的也会流落一些到相近的民间去。
人群大约有三四百人之多,男子占了大半,多半人都是身手矫健,沿着田埂和夹渠一路小跑着赶过来,在这些男子身后才是妇孺。
这些人嘴里多是在骂骂咧咧,不停的叫喊着,离的越近,叫骂声就是越大。
张瀚注意听了一下,这些人多半是在骂他为富不仁,他只得摇头一笑。
孙敬亭还是有些书生意气,当下怒道:“这里是鬼域么,没有受过教化?宗族里没有明事非的长者?四周没有住着乡贤?怎么能容这些人这般胡闹。”
张瀚道:“你说乡贤,我恐怕人群之后就有呢。孝征兄,利字当头时,所谓的仁德圣教是没有用的。”
孙敬亭郁郁道:“我也想到了,所以才格外不开心。”
张瀚瞟一眼这个比自己大不到十岁的同伴,说来好笑,他现在身边的人多半都是中年人,平时各人都对他唯唯诺诺的,只有梁兴和常威一伙人在他身边时,才感觉到一些活力。不过梁兴到底是属下,放不开,只有孙敬亭和李慎明在时,才有人用平等和正常的口吻和他说话。
孙敬亭的脸生的很俊朗,皮肤白皙,浓眉大眼,只是经常抿着嘴,下巴显的有些尖,也经常是郁郁不乐的表情。
张瀚笑着摇头,打消了劝解的念头,明末时,北方有点良知的读书人恐怕都是在困惑和迷茫,他们看到大明问题百出,民间十分困苦,他们中的佼佼者会中进士当官,然后写下很多奏章或是行述见闻,给后世留下不少的一手资料。
问题是,这些人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孙敬亭也是一样。
更多的读书人还不如孙敬亭之辈,他们只知道享乐,不停的积累财富和挥霍,享用美食美酒和女色,能撰写一些生平行述,写本笔记,著书立世,就算不枉一生。
人群越来越近,骂声也越来越响亮,这时蒋奎等人赶紧簇拥到张瀚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那边就是他们的东主,找他说话。”
管庄那边有不少认得张瀚的,毕竟有一些人前一阵还在李庄这边做活,有人叫喊一声,几百个拿着叉耙的汉子便往这边跑过来。
蒋奎把火种罐盖子打开,吹亮火星,点燃火绳,他刚刚已经上了子药,这时立刻点火,火绳燃烧,“砰”的一声,铳口向上,弹丸飞向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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