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柠直直盯着面目阴鸷的男人。
“我说,没有钱。”
男人面部肌肉扭曲了一下,越说没有他就越心生怀疑,直接冲过去扒她的外套。
几近脱力的俞柠难以抵抗成年男性的蛮力,挣扎了一番后依旧被抢走了外套,口袋里的东西全都被掏了出来。
总共十二块钱现金,一包纸巾,还有……一只粉红小猪挂件。
“钱呢?钱呢!”发现只有区区这点钱的俞父失望极了,大手紧捏着那只小猪挂件,火冒三丈,“净花钱买这些破烂玩意!”
俞柠一双眼睛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胸腔下的心脏极速跳动,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肉,她声音僵硬:“把它给我。”
“给你?哈哈……一只猪你宝贵成这样?”
俞父冷笑得相当轻蔑。
然而,身前面色冷淡的少女宛若执行程序的机器人,情绪异常平静,有种山雨欲来的幻灭感,她直视着生父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道:“把它还给我。”
“我看你真是反了——”
自觉被顶撞了数次的男人愤怒挥手,甩了个耳光!
尽管俞柠及时往后撤退,依然被扇到了唇角,雪白的唇色顿时染上了一点梅花般的血迹。
啪嗒——
俞柠向旁侧着头,漆黑无光的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沙发角落的位置。
刚才男人动手前先将手里的东西摔了出去。
那里,原本憨态可掬的水晶小猪此时周身遍布蜘蛛网般的裂痕,摔断了的猪鼻子不知所踪。
伸张了父权的男人打完女儿之后心里本该解气,但他此时瞧着面前沉默少女缓缓勾起绯红唇角的情状,眼底除了恼怒、快感外,逐渐生起两分犹疑。
“呵……”
俞柠歪着头轻笑了声,藏在袖口里的手指一直攥着块酒瓶玻璃碎片。
但她现在不打算用了。
就在俞父惊异的眼神中,俞柠抬起脸来,眼神毫无感情地转过来,“真是受够了。”
男人还没来得及琢磨这话的含义,就忽然感受到下身袭来一阵惊天疼痛,“嗷——”
俞父疼得加紧双腿,表情狰狞痛苦。
“你踏马……”
但不待他开骂,踹了一脚的俞柠已经风风火火地冲进厨房,下一秒出来时手里俨然握着一把菜刀,光滑锃亮的刀面倒映着少女稚嫩冰冷的侧脸,“我什么?”
夹着腿的俞父哑然失声,目瞪口呆。
俞柠提着刀步步走近他,男人被吓得连连后退直到背靠墙壁,退无可退,两腿一抖呲溜滑坐在地上。
直到这一刻,俞父才难以置信地开始怀疑,眼前这个真的是他自卑胆小的女儿吗?
就在离他半米不到的位置,少女提着刀缓慢站定脚步,俯视的翦瞳里映出吓成软脚虾的懦弱男人的影子,她的嘴角讥笑似的上扬:
“刚才不是叫的很欢吗,你这老登怎么不继续叫唤了?”
“你自己为什么妻离子散心里没点数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渣滓废物,活着就是浪费空气,埋了还污染土地。”
“拿着女儿辛苦打工赚来的钱出去挥霍潇洒,心里肯定没有愧疚过吧?就算死了也没啥好可惜的。”
听到俞柠微笑着一口一个死字,两股战战的俞父瞪起一双死鱼眼,疯狂摇头。
不不不他还不想死!
“不想死啊……”
少女漫不经心地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刺目的金属反光闪过她清丽秀美的脸颊,如同暗夜里出没的鬼魅。
俞柠觉着自己的精神此时正处于一种很美妙的状态,就好像濒于崩溃的边缘,大脑里所有的思绪都化作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谁敢触碰把谁切片的锋锐。
这一整天下来的糟心事她真是受够了。
刀面上俞柠的笑容温柔缱绻,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可是没我你也得死呢……我供你吃喝穿住,你吃我软饭,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了,不该把我当财神爷一样供起来吗?”
“我要是走了爸爸你可怎么办呐,不如我把你一起带走吧?”
“唔唔唔不、不行……!”
天杀的,他怎么生了个疯子!
俞父惊恐万分地往角落里缩,“我错了我错了……”
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恶心样,俞柠发疯般的心境忽然开始平息,生出了几分无趣感。
从头到尾,连起身夺刀都不敢呐。
俞柠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插在裤袋里的餐叉。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冷声说道:
“现在就从我家滚出去!”
闻言顿时如若大赦的男人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慌不择路地往门口冲过去。
俞柠提刀侧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屁滚尿流破门而出的场面。
不怕他跑出去报警。
不说没有直接证据,若他敢说,俞柠自然也可以抖出他一系列见不得光的事迹来。
俞父向来最懂趋利避害。
逃了一个人后,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
她关上门,将刀随手搁在餐桌上,而自己默不作声地走到沙发边——
俯身捡起那只遍体鳞伤的小猪。
拍卖场宴会厅。
莫姓明星被“请”离现场后,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殷切地追随着某个方向。
但是令他们失望的是,霍总来了又走了。
区别是走的时候,手里捎走了一只小团子。
夜里气温有点低,朝朝套上粑粑递来的小开衫,然后乖乖爬进车后座,脑袋搁在车窗边怅惘地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霍钦见状抬手托过她的脑袋,同时关上车窗,“别冻着了。”
不会呀,她穿的已经很多了。
朝朝低头瞅瞅身上的小裙裙加开衫外套,脑子里倏而想起来。
那俞柠姐姐走的时候衣服都湿光了,会不会更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