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能利用自己喜欢的人,利用自己对她的喜欢?
此时在阳光下,他的影子遮住了南弋衣裙的一角,与之相叠。
南弋听到不远处岸边人群喧嚷的声音,不觉看了过去。人流如织不断,绿柳低垂随风飘扬,隐隐有些琴声笛声,甚是清扬婉转。
“今日送花神,人格外的多。或许你可以同我打个赌。”南弋勾着嘴角,闭着眼睛微微仰头沐着日光。
“……不赌。”大概真是被气到了,他说得甚是干脆,有些赌气似的。
“最迟明日,这盛京城里里外外会传着你我同船出游的消息,不出意外,这消息也会传到宫里。”
“又或者,这个时候消息已经被放了出去。”
容浔转过身,目光沉沉看着南弋。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是吗?”
“是。”
“你也默认可以这样是吗?”
“至少现在,我默认。”
容浔低低叹了一声,微微仰头闭着眼睛,喉结十分明显滚动了一番,他抬手遮住眼底的无奈。
“你还真是……”
南弋用手掌撑着下巴,抬眸看着身材高大的容浔。
“所以你不如坐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看看风景。”
“以后,你不要参与进这些事情里来。”
他不是神仙,更不是一手遮天的权贵,他怕她一旦被牵扯进来,会收到一些不必要的伤害。
更怕的是,他怕护不住她。
即便容浔知道南弋的实力强悍,有清元门作为依靠,可是在他眼里,她依然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
清风微暖,带着夏日的躁动。船桨拨开水面,吱呀作响。
南弋闭着眼睛享受难得的日光。
只是……
“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南弋出声道。
容浔见她尚未睁开眼睛,依旧移不开视线,一动不动看着她的侧脸。
此时容浔想着,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作为北疆容家长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该如何?”南弋冷不丁出声道。
“容家军士大多骁勇善战,性情刚烈,豪放不羁,护佑了北疆边境多年安稳,百姓无不称赞。”
“不过,有句话你应该也知道。”
容浔神色忽沉,“什么话?”
南弋坐直了身子,抬手睁开眼睛。
“……怀璧其罪。”
南弋转首看着身旁的容浔,见他眉头微蹙,满是化不开的愁容,那眼中的寒意再明显不过。
“身为帝王者,最忌讳威胁二字。”
“狡兔死,走狗烹,良弓藏之事,不胜枚举。”
“北疆容家军势大,迟早会是帝王心头之患。”
容浔眸色中是遮掩不住的惊诧,他未曾想到南弋会将这些事看得如此透彻。
一字一句,说的那般冷静理智。
“……我何尝不知道。”
南弋轻笑,放下遮挡阳光的手。
“你当然知道。不仅你知道,侯爷也清楚得很。”
“在这种局面下,最明智的做法无非是掩藏锋芒,不得不弃车保帅。”
“很显然,容家没有打算这么做。而且,容家也不愿意放弃整个北疆。”
容浔收紧手心,眸色暗了暗,漆黑如渊。
“是高位者不仁!是权贵者不义!北疆何错?容家何错?!”
“容家让出北疆,你知道有多少军民会背井离乡?当初战死的士兵又有多少人还会再记得?容家到最后又该如何?”
“人心一旦生疑,再无宁息之日。”
南弋听着容浔发怒的声音,听着他句句控诉,到底能窥见北疆背后不为人知的心酸。
仅仅北疆粮荒饿死上万人一事,已经成了北疆与盛京之间不可和解的伤疤。
容浔的眼角绯红,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呼吸有些急促。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容浔如此发怒的一面。
垂眸之时,她看到容浔的手腕处手背处有些深深浅浅的陈年伤疤。
南弋站起身来,看见远处水面的浮光跃金。
“眼下是一局棋,权衡利弊乃是策略,总归有落下棋子的那一刻。”
而最后的结果,谁都不知道。
*
就在船即将靠岸的时候,章久却突然出现在岸边,神情严肃。
南弋微微皱着眉头,回头对容浔道:“眼下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南弋走到船头一个踏步飞身而起,脚尖轻点水面,身形轻盈如飞鸟一般,双臂收拢稳稳落在岸边。
一时间,周围人群纷纷赞叹惊呼。
章久连忙上前,低声和南弋禀报着什么。
“少主,煜王府传信。”章久将信递过去。
南弋随即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一日之约,如期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