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府的大门紧闭,无人值守,夜泠和李元琛从后门进了府中。
府中一切未变,仍旧照常,丫鬟小厮连走路都不发出声音,明明是六月晌午,可府中处处透着些冷意。
“小的给大人请安。”
夜泠和李元琛来到张远峰书房,低头跪着行礼。
每个月甚至每半个月,他们都要来张国公府面见张远峰,汇报手中营收账目情况。
他们二人只是商号里的二把手,负责的也只是各处店铺账目检查以及货物盘点。
如今张家商号已有颓败之势,圣上下令封禁,半数充公。在此情形之下,不少的商号趁此机会疯狂吞并张家商号产业,瓜分蚕食得厉害。
于是,张家商号不少的掌事为了逃避官府追查,纷纷罢事,甚至不少去了原先对家商号。如今来张府汇报营收事宜的,只有他们寥寥几个管事。
张远峰半白了头发,看着书案上的账册却没有翻动一页。或许他自己都知道,如今多看也无用了。
“城东城南的铺子如何了?”张远峰深深叹了一口气。
李元琛拱手俯身道:“小的已经按照大人要求,铺面货物半数卖出,所卖的数额已经尽量谈妥且记录在册,过几日便可以呈给大人过目。”
李元琛低着头,那脸上却浮现出算计的神色,有些阴恻。
张远峰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夜泠,“剩下的货物你需得严加核查,数目核对后给我过目。另外城郊的仓货库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私开。”
夜泠应道:“小的明白。”
此时的李元琛余光看了一眼夜泠,神色复杂,一闪而过。
夜泠看着张远峰身体似乎大不如前,心里暗笑。
这老东西,早些死才好。
于是她又道:“小的近日发现,那李家商号,屠氏商行几乎瓜分了原本我们的生意营收,甚至照搬照抄售卖同样的货物,价格低了一成。除此之外,眼下市面上谣传我们商号的东西来路不明,价格虚高……”
夜泠的话,像是火上浇油。
李元琛微微抬头,看到张远峰陡然变了脸色。
“欺人太甚!”张远峰扔出一本账册,砸碎了旁边的花瓶。
李元琛适时道:“大人息怒,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何必动怒。有道是东山再起为时未晚。”
说着最后一句话时,李元琛眼睛里多了些阴冷的狠意。
东山再起?张家可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此时,书房的门猛地被人推开。
夜泠转身抬眸,却看到来人是……宁王君睿。
“小的给王爷请安。”夜泠伏在地上道。
“王爷千岁。”李元琛跟着道。
君睿一身玄色锦绣蟒袍,墨发高束,眼神凌厉地扫过地上的两人。
“滚出去。”他冷冷开口,带着些许愠怒。
李元琛默默低头,心里的恨意逐渐滋长。
夜泠跟着李元琛准备退出去,眼下的确不是他们应该留下的场面。
君睿视线落在那女子身上,突然冷声叫住:“等等。”
夜泠看到一抹玄色的衣袍闯进视线,一步步逼近。
“抬起头来。”
夜泠闻声心里不禁微颤一下,然而下一瞬间神色却恢复如常。
君睿垂眸盯着这人的脸,眼神藏着危险。
这女子的侧脸让他突然想起一些事。
在芳蕤阁里,他有一次见过和这女子侧脸十分相似的人,不过也只是转瞬之间,他尚未看清。
但是他后来在子霄阁附近,也曾撞见此女子。彼时这人的脸色,可是带着些凶狠恶毒。他坐在马车里留意到,这人回头看了一眼子霄阁的牌匾,不知何意。
此人,倒是需要盯着。
夜泠和李元琛出了张国公府,两人的脸色都不见得有多好看。
心思各异。
李元琛默默看了一眼旁边的夜泠,一个新的计划慢慢成形。
方才宁王的眼神明显带着打量和怀疑。
他李元琛接下来做的事,需要一个人替他去死。
这叶管事,看来会是个合适的替死鬼。
*
叶将军府。
侍女将饭菜布好,可未见那桌边的人动一筷子。
“小姐,您好歹用一些吧。如此下去您身体会吃不消,奴婢看着都心疼。”
叶思莞长发未梳,堪堪用一只玉簪挽着,脸上未着半点脂粉,却依旧清丽出尘,让人心生怜惜。
“我不想吃,让人撤下去。”叶思莞缓缓起身,手腕上的白玉镯子衬得人越发纤瘦。
“小姐,您……”那丫鬟欲语又休。
“您这般折磨自己,旁人又看不到半分,您何必呢?”
花影透过窗来,落下满地斑驳,残花入土泥生香。
叶思莞身着绛紫色曳地长裙,眉间愁绪不散。
“他知或不知,我并不在乎。只是……”
她犹豫地垂下眸子,轻轻叹了一声。
明知这场婚约是她强求得来,于她而言是得偿所愿,可是对他来说或许是累赘,是负担。
这场利益的纠葛,让一纸婚约并不纯粹。
只是,她想找他问清楚,总归要亲耳听闻,亲眼所见,她才能死心。
她原以为,她能成为他的……太子妃。
“蓉儿,为我梳洗装扮,我要去见父亲。”
*
叶山听闻自己女儿的话,意外道:“你想见太子殿下?”
“是。女儿想见太子殿下。”叶思莞语气坚定。
“为父不同意!”
“父亲为何不同意?”叶思莞反问,毫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