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室的房门关上后,这群人仿佛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们有的脱了外套,有的含上雪茄,身旁的女人还时不时交换、增加……
许玖玥看着眼前这群衣冠楚楚的男人们,只觉这场景若是什么经侦剧片场,这些人倘若都是反派,那指不定得是多大的案子呢。
房间里的人似乎始终只有两种,男人和女人,有权力的人和求人办事儿的人。
徐郅恒并没有卑躬屈膝地去跟每一位领导套近乎,只是很自然地和一些重要人物推杯换盏,而且也不是每次都干杯,这让许玖玥很奇怪,她本做好了替他挡酒往死喝的准备,可一时半会儿也没捞着这样冲锋陷阵的机会。
徐郅恒正跟一个年长一些的什么总儿聊天,两人背后的集团似乎在多个领域都有合作。
许玖玥站在他身旁百无聊赖,房间里很热,除她以外几乎所有女人都袒胸露乳光腿露臂,她默默地用手背擦了好几回额头上的汗。
“热么?”暂别合作方,徐郅恒回身伸出食指刮了下许玖玥鼻尖上的汗,许玖玥怔愣一下,微微偏头,可徐狐狸都刮完了,她躲管个蛋用。
“啧!别动手动脚的,我这里边儿有假体。”许玖玥蹙着眉抱怨。
徐郅恒听后乐出了声儿又伸出食指和拇指要去拧许玖玥的鼻子,许玖玥嫌弃地拍掉他的手。
两人的小动作斜前方的顾南征都看在眼里,这样欢脱的玥玥,不再属于他,真的不属于他了么?
两人脱了西装外套,徐郅恒将许玖玥的手机掏出来揣在自己裤兜里,将外套和许玖玥的包都递给了侍者。
他看见许玖玥左侧胸前印着一个倒着的月亮,像她人一样调皮,月牙朝下,很想动手帮她扶正,假意伸手过去,自然是被许玖玥一巴掌挥开。
欢唱区这边有领导在唱《一场游戏一场梦》,间奏期间,才艺区有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召唤大家过去看表演,这个女人气场也很足,但跟奚熹完全俩劲儿,后来许玖玥给众姐妹讲起今晚的见闻,初恋一语中的,组织才艺表演的女人是个妈妈桑。
徐郅恒和许玖玥一人端着一杯酒随大流站到场边。
首先出场的是五位旗袍小主,之前在包间里她们都穿的露肩裙和吊带装,不知何时换了装扮。
她们每人抱着一把琵琶,青丝挽成发髻,合奏轮唱着一曲《秦淮景》,身后的led屏切换成江南水乡的画面,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
台上的女子风情万种火树银花,许玖玥随意扫了一眼台下的男人们,这一刻她突然顿悟,怪不得古代的恶霸都喜欢抢唱戏的,吴侬软语,说的就是这般吧,她听得骨头都酥了,男人们如何逃得过这真香定律。
曲毕,众人鼓掌喝彩,台上很快换了一组人,古琴演奏着《平沙落雁》,暗处还有竖琴和一些许玖玥叫不上名字的胡琴、弦乐器伴奏。
台上的仙子随着音乐跳着古典舞,美若游龙,完全是小说里的绝世舞姬走进了现实,翩翩雁来去,浅浅沙洄游,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若不是亲眼所见,许玖玥万万想不到这些出没名利场的奇女子们竟也如此内卷,一个个的都身怀绝技,让她觉得和这样的女人做朋友都是高攀了。
许玖玥踮起脚尖扒着徐郅恒的耳朵说:“传说中的温柔乡,哪个男人不中枪,嘿嘿……”
徐郅恒斜了她一眼没搭茬儿,想揍她,场合不对。
接下来又是黄梅戏、越剧等等各种好看的戏码,雅俗共赏。
干净的钢琴声响起,许玖玥闻声望去,弹琴的竟然是顾南征。
他随便试了试音,同一时间,高冰站上了舞台,她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素纱薄裙,就像古装剧里的禅衣。
顾南征弹的是前阵子他们烧烤爬梯上玩儿游戏时唱过的《青城山下白素贞》,高冰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动作自然灵动顾盼生姿,时而妩媚时而铿锵,简直跳出了青蛇的前世今生……
曾经为她弹奏《遇见》的少年,如今改名换姓改头换面。
为什么女人在感情世界里总是要追求一个答案?因为只有答案能让人释怀能让人豁达能让人心甘情愿放下。
如今顾南征衣着光鲜佳人相伴,就是他离开的标准答案。
许玖玥内心冷笑自己多愁善感,忽略窦逍被绿的事实,看得津津有味。
“你怎么色眯眯的?”徐郅恒稍微探低身子,在她耳畔嘲弄地说。
“谁说只有男人喜欢看美女,女人也一样,我们凑一起看片儿都是看女的不看男的。”
徐郅恒语塞,有时候她说话尺度大到真是让他除了揍她别无他法。
“恒少,喝一杯吧。”突然有个银色头发的男人晃悠到二人身前笑得一脸邪魅。
男人穿着纪梵希的狗头t恤和破洞牛仔裤,胸前挂着个克罗心的十字架项链,链子上好些个骷髅,手臂内侧有个三角函数和抛物线结合的纹身,中间一条笔直的竖线从手腕动脉处一路攀爬至t恤的袖口内消失不见,整套装扮跟这种政|商局格格不入,很是诡异。
徐郅恒回以礼貌却略显疏离的微笑,举杯跟男人碰了碰,没干杯。
“这是你带来的妞儿?”男人嘴歪眼斜地打量许玖玥。
“我的人。”徐郅恒淡淡地回。
许玖玥听到这仨字儿后脑子里‘轰’地有一串大地红炸开,整挂鞭崩了1000响,但似乎十几秒就响完了,可这十几秒许玖玥几近失聪,台上演出持续,有弹奏的有跳舞的,许玖玥一概充耳不闻,身边俩人说什么她也完全没听到。
“她不会,你找人给你安排吧。”徐郅恒在她身边说了这么句话。
许玖玥不知道他说的前因是啥,惊觉自己失态,她迅速收敛心神淡笑着回看银发男人。
“妹妹,我叫小豪,你可以叫我豪哥,妹妹怎么称呼啊?”银发男人不理会徐郅恒的逐客令,继续撩骚。
此时台上有个小主正在唱《漫步人生路》,台下中心区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一个舞池,三五对男女正轻盈恣意地曼舞。
“rita。”许玖玥笑着回道,她第一次发现英文名原来这么好用。
男人又痞里痞气地咧咧了一些这片儿是他罩着的,让许玖玥常来玩儿之类的屁嗑儿,不依不饶地邀请道:“rita妹妹,就这么站这儿多没意思啊,你要是不会跳舞,咱俩划拳,摇色子,你挑一个,要不我给你唱个歌儿吧?”
这时许玖玥发现很多跳舞的男人上下其手已经带着女人往墙边舞去,角落里有一处暗门,男男女女们随着音乐转着圈儿就不见了。
其余众人都往欢唱区一侧走来,纷纷落座。
徐郅恒引着许玖玥也回到沙发区的老位置,小豪非常自然地坐在他们斜对面,此时又迅速凑上来两个女公关,为他和徐郅恒倒酒点烟,小豪见许玖玥不拦着,眼里添上一丝玩味,徐郅恒则没多想,这种活儿本来也不能叫许玖玥干。
“我陪豪公子玩儿。”徐郅恒示意女公关拿了两套骰盅过来。
小豪虽然不怎么乐意,但也先应了战。
许玖玥看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唱着一首她从没听过的歌,led屏很大,歌词每个字比她脸都要大,许玖玥听着歌,看着词,真希望自己能耳聋眼瞎。
‘路灯下的恋人多像是曾经的我们深情拥抱亲吻爱的难舍又难分
曾相爱的光阴全世界只有两个人为何一个转身就能变成陌路人
藏在我回忆里的那个人愿你现在过得幸福安慰
若再相遇人海黄昏你是否还记得我的眼神
藏在我回忆里的那个人有你我的青春才算完整
感谢曾经你的认真让我知道爱一个人会奋不顾身……’
她懂,每一句都是顾南征在对她倾诉,许玖玥眼眶泛酸,跟徐郅恒打了声招呼出了包间。
向左走,向右走,都是长长的走廊,可以远离身后的忧伤,可她不敢离徐郅恒太远。
顾南征,曾经占据她整个青春,如今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感激他们曾经爱过,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绝不是黄粱一梦,这些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追求者,她都会不自觉地将他们同顾南征对比,这让她误以为对顾南征的执念是因为爱而不得。
其实,她只是放不下那个藏在回忆里的人,她过去常常希望两人若是吵架分开的该多好,符合她女恶霸的气质,吵得天崩地裂,吵得水火不容,跟仇人似的,老死不相往来,一刀两断。
可当他洗净一身铅华变身而归时,许玖玥终于为彻底放下这段感情找到了一个和解的理由,她要的也许本就不是天崩地裂,只是不离不弃,走了又回来,当时已惘然。
在她少女时代最需要爱的时候,或许只要真心待她,谁都能轻易走进她的心,只不过顾南征恰好充当了同她携手风雨的角色。
她不曾恨他,是他教她踮起脚尖努力拥抱更美的月光。
情深缘浅,他们需要共同找到一个理由到此为止,更需要各自找到一个理由重新开始。
耳边有脚步声逐渐靠近,许玖玥回过神侧头看去,只见一帮男男女女朝这边走来,许玖玥怕迎上人尴尬,没仔细看,赶紧伸手去推娱乐室的门。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小豪站在门内看见许玖玥也是微微一愣,许玖玥潦草地对他点了点头就要迈步往里进,这时小豪突然揽上她的肩带着她一块儿往门边退了退,门外的一帮人鱼贯而入。
领头的男人矮瘦却很张狂,目光炯炯,唇色很紫,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掐着根儿没点着的烟,江湖气息很重。
“姐夫。”小豪这样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