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慧珍飘身上楼,家里的布置和她走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变化。不过也是,才差不多两天而已……但是她还是发现了一些改变。自己的东西似乎都被请了出去,衣服,小提琴,书本,乐谱等等,齐慧珍觉得这些大多是被父母变卖出去了,换成了现在摆在大厅中的,她活着时从来没见过的一些装饰品。
斯人方去时日短,枯骨未消用度无。
半分留恋不存得,换做琉璃照夜明。
真痛啊……
齐慧珍愣了愣,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眼前这番景象,父母的做法乃至速度都有些出乎她的预料。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幕,却没曾想行动的如此之快,自己前脚刚走,自己的东西就二转出去变成了他们口袋里的钱币和富丽堂皇的装饰品。
不过……
事到如今,反倒没有想象般的那般难受。心痛吗?确实有一点,但不多。或许是因为已经死了的原因吧。
没有还活着时的那些桎梏,齐慧珍反倒是感到了一丝轻松。
她看到从自己屋子里泄露逸散出来的犹如实质的粘稠贪欲。哪怕是最阴暗的鬼物也不会愿意接近这种人的。
凭这一点,齐慧珍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父母绝对在自己的房间里。另外,一直以来不知从何处传入到自己脑海里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和呼唤声的来源同样是这里。
父母请了人过来,召唤我的鬼魂,目的是什么呢?
齐慧珍心下略有猜测。最有可能的便是把自己炼成工具以驱使,她不是没见过这两个人在深夜养小鬼的时候做出的怪异举动,她也相信这两个人绝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诸行无常,世事难料。
在混沌之域,人性永远是最脆弱的东西。
它就像是一件造型完美的玻璃工艺艺术品,只要用些力,就会碎成渣子,把它内部掩埋的东西一丝不挂的暴露在眼前。
说到养小鬼……
齐慧珍止住了自己前往自己屋的欲望,转身去了她父母的房间。
这个房间和一般的双人卧室没有太大区别,就是用的东西要贵上一些。齐慧珍循着记忆直接钻进了衣柜里面,这个衣柜暗藏玄机。衣柜一共有两层,第一层与一般的衣柜无异,但衣柜后面的墙被挖出了一个凹槽,做了一个隔间。
父母养小鬼用的东西就放在这边。这些都是齐慧珍在年幼时偶然撞见的。
那天晚上,她起来上厕所。那个时候的日子还不想现在这样,父母长相也不是多么多么的凶恶,反而是长着弥勒佛一般的慈善面孔;那时候自己还不像现在这么骨瘦嶙峋,还是个每天带着笑容的外向小姑娘;那时候父母不会天天吵架;那时候……似乎除了没有现在有钱以外一切都很好,家庭和睦,幸福美满……
在上厕所会卧室的时候(齐慧珍卧室与父母卧室相对),齐慧珍听到了父母卧室中传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嘀咕声。她不由的想起来最近父母的变得有些奇怪的生活表现,母亲总是心不在焉的,父亲也开始一天一天的加大饮酒的量,两个人都变得比以前暴躁了些。
人其实很难察觉到自己身边人那些细微的变化,这些变化总要严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猛然惊醒,但为时已晚。齐慧珍能突然因为夜晚的异动,联系到最近生活上父母的细微不同,也是因为她从小就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
年幼的齐慧珍静悄悄的拉开了门,在门缝中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她当时的心里充满了好奇,紧张,激动的情绪。
她看到父母在衣柜前面用怪异的姿势扭动着身子,脸上的表情很不对劲,时而咧开大嘴,做出癫狂大笑的表情却不发出任何声音,时而像是念经一样不停的磨叨些什么。二人的眼神孔洞,瞳孔缩小,睁圆的眼睛眼球仿佛要凸出来。
看到这一反常态的父母,齐慧珍当时就被恐惧扼住了咽喉。说不出的诡异与怪异萦绕在心尖,她站在门后,一只手抓着门把手,一只手扶着墙,身体不断的颤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丝的声响。
她还看到,父母面前的衣柜中并没有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横凸出来台面,台面上面摆着一个黑色的看不清面容的古怪雕像,那个雕像太过于扭曲了,并非是人形,只觉得像是一个吞噬周围一切的大漩涡,或是一个长满了触手的莫名怪物。
雕像的两边分别放着烛台,此时上面点亮了四根白色的蜡烛,烛台两侧则是两个小香炉,青色的烟从里面升起,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有或许是香味。齐慧珍已经记不清那究竟是怎样的味道了,只觉得那味道可能很好闻,但心中却无故升起了浓郁的厌恶感。
雕像前面是摆放的果盘和贡品之类的东西,在它们中间,一个小小的玻璃罐子被包围其中。在那个玻璃罐子中,齐慧珍看到了黑红色的血液,看到了可能浸泡在血液里的某些肉块或是别的什么东西,看到了一些还算新鲜的符箓碎屑。
齐慧珍吓坏了。莫名的恐惧瞬间侵占了大脑,让她整个人都如坠冰窟。女孩的大脑陷入到了一片空白之中,她一只手捂着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几乎要哭出来,小心翼翼的关啥门,闷不做声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整个人都缩着身子,双手环抱双腿,低着头,躲在被窝中颤抖。
齐慧珍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一个浑身土灰色的光溜溜的小孩,身上像是干旱的土地一样布满裂痕,整个人像是一个快要碎裂的泥塑小人。小孩看着他笑,但裂开的嘴里是黑洞洞的一片,眼眶也是黑黢黢的两个窟窿,有黑红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像是血液又像是泥浆,散发着浓郁无比的臭味。
这个意向在齐慧珍的眼前闪过,又或者是突然钻进了她的脑海中,她的五感似乎都受到了这东西的影响,女孩只顾得害怕,连那东西是否是真实存在的都不敢确定。
那一晚齐慧珍一整晚都没有睡。诡祟和忧虑不断的侵蚀着她的大脑,只要一闭上眼,就可以看到那个土灰色的小孩子,她精神不佳,甚至快要被折磨的疯掉,崩溃。
自那天起,齐慧珍有了暗中观察父母的习惯。她发现父母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且渐渐的,那些变化也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总是能发现父母在夜晚进行古怪的祭司,那是一种极度频繁的频率。
改变一天天的加深,不知道什么时候,父母都变成了一张恶人脸,自己也越发消瘦,且变得不招人喜欢,身边不断涌出的大量恶意让自己无法忍受,几近崩溃。
日子一天天的过,家里也越来越有钱,但生活却一天不如一天,愈发的没有人味。争吵接连不断,家人之间都带上了最冷漠的面具,沉溺于自己的小世界拒人于千里之外。生活习惯越来越不规则,欲望的放纵越来越不加以限制。
现在稍加回想,齐慧珍蓦然发现,父亲给自己最深刻的印象,竟然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连楼都没住上的时候。
那时候租房子住,一个小小的破败杂乱的蜗居。应酬回来后的父亲酩酊大醉,在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
他说:
“都怪我没有能力,都怪我,都怪我不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我是个没用的男人……”
男人总是坚强切脆弱的,他们真的很少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出来,哪怕是面对家人。
一直以来,在齐慧珍的心中,那一刻的父亲才是最帅的。
不过很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时间不能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