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当家从柳城归来,想来应该知道柳城对黑山寨的忌惮和看法。”
周羡瞪着他:“邹先生是提议攻击这些学子?”
“你怎么就知道,这些学子不是朝廷抛出来的饵,届时我们动了手,那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黑山贼这个称号就彻底拿不掉了。”
“我们所有人都得付出代价。”
江魁冷笑,“难道你还想接受朝廷招安不成?既成了贼,那终身就是贼。”
说着,他看向上首的大当家,“大哥,我早就说过,这瘪三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都不知道杀了繁几,现在倒是好,还想起吃官粮了!”
“我没有!”周羡见他曲解自己的意思,甚是愤怒。
他说的是一旦真的定性,那朝廷定是要以全剿的方式灭了黑山寨上下几千口。
他们这些人手里沾了些,自是死有余辜,可山寨里还有很多老幼妇孺,她们可从没干过杀人放火的事儿!
难道就也让她们陪葬吗?
江魁懒得搭理他,而是质问大当家。
“大哥,你莫非也是这样想的?”
大当家沉默地打量着几人,半晌,他抬手摁着额角,“这件事容我想想。”
“大哥,机会稍纵即逝啊!”江魁急忙道,“等过了今夜,他们定就要走出咱们地界了!届时,就要追悔莫及了!”
周羡:“……为你要丢的性命追悔莫及吗?”
江魁一听,恼得站起,狠狠瞪他,“你莫要惹我!”
“呵——”
周羡的话还没出口,大当家咳嗽一声,制止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江魁干脆道:“大哥,你让我率领弟兄们下山,我定将他们杀得哭爹喊娘,也张扬下咱们黑山的威风!”
这回大当家出声了:“老二,咱们虽是贼,却也不是弑杀之人。且自古匪不与官斗,阿羡说得有道理。”
“若是我们贸然动了这些学子,届时朝廷必然派官兵剿匪。我们这些人死有余辜,可咱们身后这些父老乡亲呢?”
“有时候杀戮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有时候偶尔的忍让,并非是屈辱的。这点,你还需得跟阿羡学学!”
“大哥——”江魁恼了。
大当家继续道:“就算官府真有心收集地形,咱们这地方占据天利,易守难攻,寨中屯粮充足,撑个年都不成问题。”
“何必在此时去撩这虎须呐!好了,你们先下去,拘着些兄弟们,这阵子都安分些。我往幽州去封信问问详情!”
江魁:“大哥!”
“出去!”
大当家稍微大了些。
他虽看着病弱了些,可江魁也不敢忤逆他,只能愤愤不平地跺脚离开。
邹先生在大当家开口后就显得很安静,此时也拱手退了出去。
待得人离开,大当家就掩住嘴,止不住地咳嗽。
周羡担心地上前来给他拍背顺气,“大哥,您这病还是得好生看看调理。”
说到这,他脑海里就突兀地浮起了姜映梨的脸,“柳城就有个不错的,回头我就去请来。”
“你是想替我请大夫,还是想去见见人,一雪耻辱呢?”大当家道。
周羡一愣。
大当家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攥紧了帕子,抬眼觑他。
“你年岁也不小了,合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周羡一脸懵逼:“什么事?”
大当家恨铁不成钢的看他,“当然是你带回来的那位姑娘了。我听说前头人家欺负她,你还替她出过头。”
“她是个良家子,虽然性子有些急躁,但咱们沾了个匪字,难怪人家不愿意,且多忍让着总是没错的。”
“你若是喜欢,趁着我人还在,赶紧把事情办了。”
“大哥,你说什么丧气话……”周羡一边反驳,一边颇感无语。“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就李芳菲那样儿的,打死他都不可能中意的啊!
“我眼睛没那么不好!”
“那你为何把她带回寨子?”大当家问道。
“……就是顺手。”周羡挠了挠头。
“那你喜欢谁?”大当家见他窘然,笑道,“你这次回来,总是躺在枝头望天,那神色……我年轻时也经历过。”
“你是心中有了人吧!”
“虽然我们不是良家子,但也不必过多妄自菲薄,若是真的喜欢,且去跟人大胆说出来。若是对方也有意,就好生成亲,过过好日子!”
周羡:“……咱们刀口舔血,成日里提着脑袋在裤腰带,何必成家叫家人提心吊胆呢!这从前不都是您说的吗?怎么如今对我却讲这样的话?”
大当家眼神变得温柔,“你自是不同的。”
他是没有明日的人。
但周羡不是。
他就像是初升的太阳,旭烈灿灿,滚烫而充满希望。
还没等周羡说话,他摆了摆手,“你且出去吧!我还有事。”
周羡知道他是给幽州的人写信,便也没多加打扰。
黑山贼能盘桓许久,被官府漠视,当然是因着背后有着其他强大势力的支持。
只是,大当家从来都不讲。
周羡自也不会去探究,恭敬地拱了拱手,就退了出去。
他走出来时,迎面就看到李芳菲跑了过来,见到他,她先是瑟缩了下脖子,随后又停止了腰杆,鼓起勇气走上前来。
“三当家……我,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哦,可我不想回答。”周羡越过她往前走。
想到大哥竟还想凑合他跟这人,他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只想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