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之人素来如此,会去尊敬个模糊莫须有的东家,却不会对身侧之人起尊重之心。
姜映梨根本没听到呼唤,倒是沈桑榆机敏的扭头,看到站在院门口的谢婉韵,顿时就拉下了脸。
“怎么是你?你又来干什么?”
她对谢婉韵是完全没有好印象的,自然也没好脸色。
她一说话,顿时众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
谢婉韵有些尴尬,前几日的事情在村里传播得很广,她的形象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好在现在这里的都是些小药童和沈桑榆,没有那些爱八卦的,避免了她更加尴尬。
“……我,我是来找姜大夫的……”
她鼓起勇气,看向姜映梨。
而作为被找的人,姜映梨觑见她手里的包袱,也是颇感头疼的。
“……谢姑娘先随我进屋。”姜映梨说着,看向沈桑榆和胡菘蓝,“你们几个好好翻捡药材,我去去就回。”
几人脆生生的应着,只有沈桑榆不高兴的望着谢婉韵随着姜映梨娉娉婷婷地入屋里,小声嘀咕。
胡菘蓝不知这其中关窍,见沈桑榆拉着脸,他眨巴着眼睛,不解道:“沈家姐姐,那谢家姐姐瞧着温婉可亲,你不喜欢她吗?”
“不喜欢。”
“哦,为何?”
“……”
“那,那你喜欢什么?”眼看沈桑榆脸色不好,胡菘蓝很懂事地转开话题。
“我喜欢你闭嘴。”沈桑榆黑着脸道,“翻捡药材啊!”
竟然会觉得想抢她姐夫的谢婉韵温婉可亲,可见眼神是有些问题的。
她才不跟傻子讲话!
胡菘蓝挠了挠头,不好再出声,埋头干活。
姜映梨领着谢婉韵进屋时,李玉珠正在揉面准备做些茶歇,这是打算给院内药童做的,见到谢婉韵,她还有些懵,不知为何她会前来。
“阿梨,这……”
她条件反射看向姜映梨。
姜映梨摆了摆手,“我与谢姑娘说两句话,您忙。”
谢婉韵自认为已经摸清了沈家各人的地位,现在自卖自身,只觉得自己的首要任务是率先讨好姜映梨,故而匆匆跟李玉珠福了福身,就迅速跟着姜映梨进了房间。
姜映梨合上门,这才转身看向谢婉韵,“谢姑娘,你这是……”
却见谢婉韵动作麻利地从包袱里掏出一张契书,低眉顺眼地递到她跟前。
“夫人。”
姜映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冲击得浑身一抖,又低头去看契书,“什么?”
待得看清上面的字,余下的话都遂然堵在了喉咙口。
这赫然是上回她故意戏弄谢婉韵而写的卖身契,当时还不曾有官府印章和印泥画押,现在却已是尽数齐全。
甚至姜映梨还看到谢婉韵拇指的指甲未曾擦干净的朱红。
“……”
谢婉韵眼神闪亮,“这是您要的卖身契。我已去官府备案挂契,今后我就是您的人了,但凭驱策。”
这样,姜映梨总可放心了吧!
“你……”姜映梨没想到她行动力这般强,想起谢夫人那时的强烈反应,她斟酌的言辞道:“你爹娘在世,家境殷实,他们恐怕难以会应允……我先前存了戏谑之意,当不得……”
换成之前,她手下缺人,自是毫无愧疚之心,但现在才收下谢广庸送的半座山头,哪里好再收下人家闺女为奴为婢的。
谢婉韵一愣,霎时急了,“你这是反悔了吗?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的。而且,我已经与爹娘言明了,我愿与你同去柳城服侍……”
“服侍?”姜映梨重复道,抬眸就见谢婉韵视线在屋内逡巡而过,眼底藏着焦灼。
瞬间,她福至心灵,明白过来谢婉韵突如其来的自荐插草卖身之意了。
是了,谢婉韵此前的言辞也是愿为婢陪侍在侧,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沈隽意啊!
想到此,一时间姜映梨倍感无语。
这位是真狠人也!
以前李芳菲都只是敢说声做妾,谢婉韵倒是好,她敢抛却富贵之身,以奴仆之身为由扶摇直上。
“……沈隽意真是朵招蜂引蝶的大蜜花啊……”
她的声音太小,谢婉韵没听到,只茫然地“啊”了声。
“您说什么?”
姜映梨敛了神色,揉了揉额角,“没事。这件事晚些再说,想必现在你爹娘也得了消息,一切等他们来过后再言。”
正说着,就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沈桑榆跑到门边,急急道:“姐姐,那个谢乡绅又来了……”
“让他进来。”
谢乡绅神色匆匆,眼看女儿平安,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色略略一沉,好在还知道分寸地朝着姜映梨拱手,“贤侄女,可否容我与女儿私下聊上两句。”
到底教女不好叫外人听见。
姜映梨颔首,退了出去,才刚合上门,里间就爆发出激烈地争吵声。
“……我绝对不会回去的……”
“阿婉,莫要再闹了!你从前最是乖巧懂事,怎么变成这般……”
“……”
姜映梨低头看到沈桑榆眼神明亮地竖起耳朵,推搡着她往外走。
这孩子怎么这般八卦爱热闹!
沈桑榆是真盼着谢乡绅能将人给带回去,别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一直伸长脖子,仔细关注着里屋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