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屠不懂药材,就去抗药材包,给药柜贴标签,将装满的药柜归位等等,忙得不亦乐乎。
之后几天姜映梨都在忙药堂的事,有温袖和原屠搭把手,一行三个大人两个小孩倒是规整得很快。
而招工启事贴出去第二天就有不少人上门来应聘,既有年长老者,也有青壮年,但无一例外都是男子。
姜映梨第一看医术,第二看眼缘,第三看人品,最后一个初初肯定是看不周全,但她从前简单进修过心理学,也能从言行里得到些讯息。
当然,她看过后,温袖也是要见见人的,毕竟两人以后是同事,自然三观脾性相合最好。
最后敲定了一位名叫孟桥的十九岁男子。
孟桥长得很像书生,周身浸润着温雅的气质,眉眼间笼着愁色,眼底却偏生藏着坚韧,瞧着颇为矛盾。
直到姜映梨从他口中得知他的家境详情,才恍然大悟。
孟桥是柳城本地人,前些年家里本也有个铺子,他因喜好医术被父亲送去医馆里当过几年学徒。他也颇有天赋,识药认药方都上手极快。
他本意是以后去当个大夫,奈何天不遂人愿,他父亲出行运货,遭遇匪徒抢货灭口。
他娘因闻噩耗,一病不起,需得人参吊命,孟桥为救母命卖了铺子,但饶是如此,断断续续耗了几年,依旧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他与幼年妹妹相依为命。
他妹妹出生时娘胎不足,这些年身体也时好时坏,孟桥只能担起长兄的责任,处处寻工,养家糊口。
但屋漏偏生连夜雨,前阵子他供职的平安医馆出了桩人命,大夫诊错病,直接导致病人暴毙,病人家属直接抬着尸体去医馆里闹腾。
那大夫是医馆东家的亲眷,最后闹来闹去,东家就将事情怪到下头这些抓药煎药的不相干人身上。
孟桥就是其中之一的替罪羊,连工钱都没结算就被赶出了医馆。
最近他几乎找遍了柳城,医馆要么不缺人,要么怕得罪平安医馆。直到看到姜映梨贴的招工启事,他才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来应征。
孟桥紧张道:“东家,我虽然看病不精,但从前跟着师傅学习也颇有些经验,只是近些年来懈怠了。但我会精进医术的!”
“而且,我很擅长识药方,煎药和抓药我都在行……”
“看病我这有专门的的大夫,煎药抓药也有药童。”姜映梨打断他的话,示意他看温袖和胡氏兄弟。
孟桥脸上尽是失落,声音低落下来,“我……我还很便宜……”
骤然间,他发现似乎自己的确没有什么长处。
可他还有病重的妹妹要养。
“我需要的是掌柜。一个能送往迎来,管理内账,处理紧急问题的掌柜,你能做到吗?”姜映梨直截了当问询。
孟桥一愣,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对上姜映梨沉静的目光,惊慌失措道:“东家,我还未及冠……”
放眼望去,城内谁家掌柜不是沉稳有度的中年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看中的不是年纪,是能力和责任。你只要回答我,有无信心做到即可!”姜映梨不以为意。
没有经验可以积累和培养。
关键是人品。
父母早逝,妹妹拖累,他能无怨无悔地坚持,挑起重担,可见责任心。
成了替罪羊,被平安医馆辞退,却不曾抱怨不公,不曾怨怼,可见心性。
她之所以会选择孟桥,不仅仅是因他眼底藏着的那份不甘于命运的强韧,还因为他够年轻。
成年掌柜固然经验丰富,但他们已经自有一套认知管理体系,思维也被条条框框禁锢住。
姜映梨的想法跟他们必然不同,与其日后起冲突,被人倚老卖老,倒不如挑个好调教的。
这就跟大企业爱校招应届生是一个道理,白纸好描绘雕琢。
闻言,孟桥不知从哪里涌来一股豪强壮志,蓦地高声应和道:“有!我以性命起誓,定不负东家重托。”
姜映梨满意极了,要的就是这气势。
“明天来签聘书后,就可以正式来上班。”
“是。”
孟桥离开时,手脚都是飘的,恍在梦中。
他本来是没抱希望的,甚至只想应征当个跑腿煎药的,没想到竟莫名其妙当上了掌柜。
整个柳城恐怕都找不到他这么年轻的管事掌柜吧?
温袖对于姜映梨的选择很是惊讶,毕竟对比手把手教,还是现成经验老道的掌柜更省事。
不过她向来不爱管闲事,看对方不是个难相处的,就只埋头做自己的事。
姜映梨对她的反应也很满意。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温袖并非冷漠之人,不如说,她其实很单纯,并且不擅长与人相处,用现代社会的话说就是社恐。
好在她医术极不错,特别是把脉很精准,对看病开药也很准确,就是不知是否师承的缘故,她更倾向于温和的诊疗办法,容易拖长周期。
但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有了孟桥的加入,盈泰堂正式上了正轨,挂上新送来的牌匾后,在一个风和日丽日子里,盈泰堂简单低调地开业了。
姜映梨并未通知任何人。
出乎意料的是,陆续有人来送开业贺礼。
譬如上官鸿夫妇,赵恒渊山长,郁齐光,史霜客夫妇,高七……还有些何家和凌降曜等人。
贺礼有风雅也有便宜实用的,更有金贵如纯金所制的捣药工具等。
孟桥一一登记造册,最后将礼品给姜映梨汇总送去。
这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一盏足有半人高的六角琉璃走马宫灯,孟桥解释道:“送礼的人放下后,就道了声主子祝您商祺顺颂,就匆匆离开,连名讳都不曾留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来请示姜映梨。
姜映梨沉默片刻,她当然知道这是谁送的。
她没想到萧疏隐这般执着,上元节说要送灯,就真的千里迢迢从京都运了一盏琉璃宫灯送她。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拒绝,随便选一盏花灯好了。
现在这有价无市的昂贵宫灯就成了烫手山芋。
晚间沈隽意回来,看到屋内摆着的格格不入的琉璃宫灯。
琉璃透亮无瑕疵,里面点上烛火,轻轻拨动底部的小机关,宫灯缓缓转动,烛火摇曳,透过琉璃面,流光溢彩,甚是华美绝伦。
姜映梨对上他的视线,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以尾指挠了挠脸颊,“……萧侯爷送的开业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