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锚旅店。
客房。
“小妹……啊不,以乐你听我解释!”秦尚远围着妹妹转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哥真是在给克莱曼丝小姐听诊,她中毒了!”
圣女紧皱眉头,怀抱双手坐在床沿,脸颊气得像河豚一样鼓了起来。
秦小妹的记忆跟她融合得很好。
在秦小妹的记忆里,哥哥是位年轻的名医。
所谓“妙手回春秦黯之”。
哥哥十三岁时便出手治好了成都知府夫人的癔症。
十四岁独自接好了新科武举人在比武中折断的手臂。
十五岁时蜀中瘟疫爆发死者过半,官府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哥哥一边号召百姓们不要擅自走动,一边独自举着幡子挨家挨户义诊,每天救治上百人。
至此声震全川。
于是后来蜀中的百姓碰上了疑难杂症,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成都秦府的那位黯之公子。
但因为听诊就把别的女孩子胸脯看光……
也太过分了吧!
“我真不是想看别人身子……”秦尚远很沮丧地说。
圣女气鼓鼓了好久,才瞥了他一眼:“克莱曼丝小姐和兰斯洛特小姐长相也相似,看来是罗素家族的族锚,哥你就真的没一点心动?”
“没有。”秦尚远很严肃地举起四根手指。
天地良心!
他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看看那些青斑是怎么长的有多大面积。
“那你流鼻血是怎么回事?”圣女又问。
“……”秦尚远脸色铁青。
这相当于是人赃并获,这下没法解释了。
毕竟当时克莱曼丝正在试图帮他擦拭血迹,争执之间看起来有些暧昧。
但看到那种场面,流鼻血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嘛!
“哥是花心大萝卜!哥忘了阿姐!”圣女气呼呼地闹。
一通说完,她有些伤心地趴在了桌上,眼中的光忽然就沉寂了下来。
秦尚远一愣,心里也忽然变得不是滋味。
秦翟的某段回忆在他脑海里缓缓浮现。
这一世,没有夏虎萌,或者苏柏。
夏家的大女儿在刚出生不久后就因为胎弱夭折了,反倒是同胎的二女儿茁壮成长,取名夏子玉。
夏子玉才貌绝伦,十六岁后只靠着那张脸就足以名震京师。
京城有诗唱:
芙蓉哪及夏女面,月上嫦娥逊玉妆。
纵是銮驾近不得,半阙新词压御章。
夏子玉的才貌是出了名的。
也是……毕竟是玉奴和蛮儿的脸,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会脱颖而出。
康熙曾经称赞过许多次夏子玉的诗作,亲自为她提了不少字,也御赐不少珍奇宝物,多次透露出想把她引入宫中的意思。
但夏府无一例外地都将这些赏赐拒之门外。
连康熙在夏家眼里都如此,更别说他底下的皇子王爷了。
一千年前,蛮儿用自己的命换来了玉奴的生,而玉奴在她的庇佑下成为了夏氏血脉中的子嗣,彻底远离了让她身不由己的皇权。
在外人看来,夏子玉是不近人间烟火的仙女,但在秦翟或者秦尚远眼里,夏子玉这妮子刚烈任性得很,和夏蔷柔没什么两样。
毕竟当初的玉奴,也是敢明里暗里跟李隆基叫板甩脸子的。
就像夏蔷柔死活都要跟着秦尚远一样,这次夏子玉也吵着要来欧洲,因为罗素家族的邀请函同时发给了秦、夏两家。
不过夏家老头子很宝贝自己的这个孙女。
因为倒数一千年,夏氏族内凡是有双胞的女儿出世,必定是一死一活,只会存下一胎。
这种诡异的现象在夏家人看来已经成了一种定律。
夏家老头子害怕自己这唯一的孙女再出什么意外,所以顾及到路途实在遥远艰险,而夏子玉身子骨又柔弱,所以说什么也不让她上船。
而秦寺卿离京,夏家要负责留守,于是只让秦翟一行人代表两家前来。
悉数回忆起来的秦尚远缓缓坐了下来。
原来苏柏的灵魂,没有在这一世轮回么?
夏氏族中双胞的女儿在过去一千年里都是只存其一。
那成功降生的,都是夏蔷柔的灵魂?
为什么呢?
“因为锚定一族血脉的锚,只能有一个。”
秦翟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窗边,他平静地望向窗外,东区低矮杂乱的棚区在月光下像是被碾碎的灌木丛。
和之前一样,他的身影断断续续,像是接触不良的白炽灯光。
“你的意思是,驱魔家族的族锚只能有一个?一个人成为了族锚,另一个人就不可以?”
“嗯。”秦翟淡淡地回头,“我猜是某种原因,驱使虎萌的灵魂将族锚的位置让给了玉奴。”
“那虎萌去哪了?”
“沉睡。”秦翟说,“等待下一次醒来。”
“下一次醒来……”
秦尚远脑海中骤然浮现出苏柏沉静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