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淑意绝望地闭闭眼,重新睁开后,闪烁的光是夏言在甲板上见到过的坚决。
“他刚醒,神志不清,或许他还以为自己在原来的实验室里。不管怎样,在他不清醒的时候,我可以替他拒绝一切不合理的要求。”
夏言看她两眼,奇了:“那你找我干什么?直接拒绝季院长不就好了?”
范淑意睫毛闪了闪,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他说,在他实验室里唯一的实验对象,也是你送的...我还以为也是你的...”
夏言了然,“别误会,我名下没这些产业,要是我有这个心思的话,遍地都是实验品,谁也逃不了。”
以美食为饵,诱到宾馆范围内直接小方块伺候,谁能拒绝的了。
范淑意表示自己知道了,可离开的背影依旧充满压抑,仿佛顶着一个看不见的巨大压力,枪杆子般笔直的肩背,向下斜出颓然的弧度。
熊熊放下手里的东西,等她走进度假之门后,才说:
“老板,她没说重点。”
“嗯?”
“上次桑医生来这里的时候,和我顺便聊了两句,她说甘子敬的身体机能并不乐观,或许他曾经也有异能,但不知什么原因,最终萎靡了。
而且他的身体有很强的耐药性,寻常药量带来的化疗作用明显下降。”
熊熊回忆了一下,学着桑医生的口吻说:“甘子敬长年服用大量药剂,已经产生中毒反应,比如迟钝,异常疲态,走路不稳,有时还会癫痫。
经过检查项目的报告来看,他的肾脏功能已经严重被影响,可以说,这个年轻人的身体完全被惨绝人寰的非人对待了,实在是可怜、可惜。”
夏言眼前浮现出甘子敬异常漂亮的脸蛋,此刻在她心里,甘子敬就是一个即将破碎的人造娃娃。
“桑医生说她支持季院长的想法,叫老三的那个人异能特殊,如果真的能移植到他身上,无论是获得木化还是自我修复哪一个特质,都比逐渐走向凋零要强。”
熊熊从没见过甘子敬,但也从别人三言两语中,逐渐勾勒出一个美男子顶级凄惨的半生。
夏言也觉得他很惨,人的遭遇真是没法形容,有些错根本犯不起。
但是——
“熊熊,帮我通知下楼上住户们,就说度假宾馆要搬家到新的很危险的地方,周围全是无恶不作的顶尖大坏蛋,基本上没法出门狩猎。如果有顾客想退房离开,你帮着办理一下。”
夏言的原则二,自己的事永远摆在第一位,吃瓜什么的,稍等片刻。
熊熊:“啊,好的老板,知道啦~”
趁这个时间,她打开后台,把租用离代岛摊位和店铺的客户积分卡赋予一项新的功能——在填写的营业时间内,用户可随时传送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这样无论度假宾馆在哪,都不影响顾客做生意。
第二件事就是把学校的传送门限制打开,以前是因为基地距离近,系统默认关闭,现在就不一样了。
第三件事是把积分卡里储存柜选项,开启线上拿取业务。
这不就相当于每人多了一个空间异能吗?然后月租还这么便宜...夏言看得十分心痛,不过一想到里面放的都是从超市里买的吃食,她就觉得舒坦了。
反正积分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到她兜里,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儿。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做完这些,夏言伸懒腰起身,第四件事得去离代岛的中心广场,发布即将搬家的消息,然后就准备去在线吃瓜了。
自从医院建在中心广场不远的位置上后,广场上每天遛弯的遛弯,晒太阳的晒太阳,还有下象棋、打扑克牌,掰头切磋武力的。
还有一帮“好信儿”的人,守在超大显示屏下,对着新出现的面孔使劲回忆,顺便和老姐妹们说说“没登榜”的,再随着极少数出现的认亲抱头痛哭画面,掉下一连串眼泪。
“伤感。”
“人老了就看不得这种画面。”
“终于又有一个家庭团聚了,真好。”
正当大叔大姨们拽着衣角擦拭眼角的时候,赫然发现屏幕上随时滚动的寻人启事缩小成原来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被一行大字占据。
有人念出声:“请各位顾客注意,度假宾馆将在明日搬家!”
欻一下,大叔大姨们眼泪顿时咽了回去,瞪着眼睛起身扑倒屏幕下方,死盯着上面缓慢滚动的红色大字。
确认这是真的消息后,现场霎时间沸腾起来。
“不是吧!”
“度假宾馆要搬家了?!”
“离代岛是不也得跟着走?”
“夏老板要去哪?这儿呆着不好吗?”
“我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桑基地长都给我发了offer,再等两天不好吗?”
哗啦啦——
棋盘散了,扑克牌从酸软的手指间掉下。
坐着晒后背的一把把衣服拽下,一群人拥攘着贴近屏幕,哀嚎声接连响起。
本来以为后半辈子终于舒坦、能重新开始新生活了,谁料风波再起!
“夏老板呢?”
“咱去找夏老板谈谈,看看能不能不搬家?毕竟咱都在这儿住习惯了,难得安稳下来。”
“是啊,好好过日子不好吗?非得搬啥家。”
“等等——你们别说话,屏幕上又出现新的信息了!”
高个子的男人占着身高优势,看着滚动速度加快的新信息,张着嘴一个字一个字的大声说:“度假宾馆从不会定居于某处地方,分离和重逢终有时,夏老板也有自己的使命。”
声音如巨斧般落下,现场瞬间寂寂。
他们闻惯了海边腥咸的气息,听惯了海浪柔柔拍上沙滩的索索声,在每一个安静、祥和的夜晚安心入睡,忽然这一切又要变了,恐惧、害怕如疯狂蔓延的菌丝,从脚底钻出,一路爬到心脏,沿着每一丝肌肉的缝隙深嵌进去。
那是每呼吸一次都能感受到的禁锢和窒息。
现场响起隐晦的呜咽声,悲伤被风吹得哪里都是,每双眼底都泛起了水波粼粼的红。
夏言忍不住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