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的一句话,引得两位大佬呵呵的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张修光这才说道:“顾书记,三百杀威棒打过了,
顾焕州微笑着点了点头。
张修光又道:“林海啊,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顾书记连胡青云和李慧都没见,就直奔曙光而来了,你这面子多大啊,省委书记主动登门拜访,这点事,够你吹半辈子牛的了。”
林海听罢,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在接到省委关于顾焕州要来东辽调研的通知之后,全市上下立刻行动起来,并迅速制定了接待方案。
省领导下来调研,肯定是要接见市里干部的,见面之后,开个座谈会,再讲上几句,如果时间允许,搞个招待宴会,共进晚餐也属常态。
而有资格出现这个场合的,一般都是市委常委和市政府党组成员,像林海这种县区级的干部,是根本排不上号的。
事实上,李慧私下里曾经透露过,打算让他参加欢迎仪式,为此,林海还着实准备了一番,甚至连见到顾焕州后第一句话说什么都想好了。
可惜的是,李慧说完之后就没了下文,他也不便追问,当最后得知,坪山区委书记刘少华代表县区级干部参与欢迎仪式后,他很快就读懂了李慧的心思。
自从赵睦事件之后,李慧汲取了教训,对手下这几员大将采取了平行排列的方式,不再倚重某个人,而是搞起了雨露均沾。
前段时间,他和杨焕新在接待考察小组的时候出尽风头,如今迎接顾焕新,则把刘少华放在了前面。
对这种搞平衡的做法,林海多少是有些不满的,但也无可奈何。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和位置,除了床上那点事之外,他并没有领先他人的优势,于是便默默的接受了。
按照市里的统一部署,曙光区今天也行动起来,对市容市貌来了一次大整顿,所有小商小贩都被你撵走,城管人员全天巡逻,对违章占道经营的行为进行严管严罚,交警更是加大力度,在所有交通岗都增加了执勤警力,维持交通秩序。
全区所有公务人员除了极特殊情况外,一律不得请假外出,必须坚守岗位。
如此大动干戈,大家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却都有点情绪。
说心里话,当初在黄岭做一名普通干部的时候,林海最反感这种形式主义的事了,明明平时都松松垮垮,为了迎接领导检查,就装模作样的严上几天,等领导走了之后,一切照旧,说句不好听的,这不就是拿领导当成傻小子开涮嘛!
然而,如今他也当上了官,却并没改变什么,只能依着瓢画葫芦,继续搞表面文章,每念及此,除了深感无奈,就只剩下苦笑了。
其实,他最近的状态非常不好,原因很简单,两个字,缺觉。
或许是缺钙的缘故,这段时间,宝贝女儿闹得厉害,以前抱上一阵,待睡实了,还能放下,最近几晚,则是片刻不能撒手,只要放下,五秒钟之内必哭,搞得他叫苦不迭,甚至突发奇想,打算发明个专门抱孩子睡觉的机器,肯定能大卖。
依着王心莲,小孩子哭两声没什么,哭累了自然就睡了,可林海却天生是个女儿奴,小家伙的每声啼哭都仿佛戳在心窝上,心疼的肝肠寸断,于是,就只能咬牙坚持,一抱就是将近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放下,迷迷糊糊刚睡着,小家伙就又醒了,如此循环往复,一宿下来,也睡不了多大会。
这般跟熬鹰似的夜生活,铁人也受不了,几天下来,瘦了一圈不说,精神也很萎靡,开会的时候都睡着过。
今天也是如此,上午批了几份文件,便感觉眼睛睁不开了,他知道,顾焕州没准下午就可能来曙光,为了让自己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所以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打算小憩片刻。
没想到刚跟周公碰了个头,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工作人员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告诉他,有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丰田考斯特开进了区政府,车里下来几个人,看打扮和气质就非同一般,大家也不敢多问,就赶紧来禀报了。
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往外便走,刚到了楼梯口,便见顾焕州和张修光迎面而来,顿时便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自庆幸,多亏人缘不错,有人通风报信,如果顾焕州推门一看,自己正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那这个区长就算是当到头了。
听张修光介绍完,他连忙正色道:“领导的重视,是我们的荣幸啊,这个牛确实够吹上一阵了。”
顾焕州歪着头,盯着林海看了许久,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两个眼睛通红,人也瘦了一圈,当个区长,至于累成这样吗?”
这是个可以顺杆爬的问题。回答好了,不失为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当然,必须得委婉和含糊些,比如,压力肯定有啊,其实,我也想舒舒服服的,但总是担心工作哪里没到位,也许是能力不够吧,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等等。既谦虚谨慎,又把自己对工作的认真负责态度展现得淋漓尽致,堪称官场话术的教科书。
林海本来也想照此办理的,甚至连那种诚惶诚恐的情绪都拿捏到位了,可就在开口的一瞬间,却临时改了主意。
通过上次的接触,他对顾焕州凡事都要较真的性格,也算是有些领教。
在出任省委书记还是个未知数之际,尚且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更何况此番是有备而来呢?!面对这种认真且老练的领导,说那种常见的套话,效果未必很好,更要命的是,一旦被发现有顺杆爬的迹象,反而会影响自己在顾焕州心目中的打分,得不偿失。
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决定实话实说。
“说起来挺惭愧的,最近这一个多月,我在工作方面投入的精力非常有限。毫不夸张的讲,有时候甚至是迷迷糊糊的。”他苦笑着道。
这句话一出口,顾焕州和张修光都是微微一愣。
见过自我批评的干部,但不谈成绩、上来就做这种自首性质的自我批评,却还是头一次。
“哦,因为什么呢?”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林海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爱人刚生了孩子,小家伙闹得厉害,到了晚上,必须我抱着睡,只要放下就醒,搞得我们两口子疲惫不堪,白天到了单位,眼睛都睁不开,每天都是强打精神硬撑着。”
顾焕州听罢,皱着眉头道:“家里的老人不能帮忙吗?”
“我母亲年纪大了,爱人那边.....父母也都不在了,实在没人帮忙。”林海说道。
张修光想了想:“可以雇个保姆呀。”
林海挠了挠头:“这个......确实有打算,就是费用太高了,有点承受不起。”
在东辽,雇一个带孩子的保姆,月薪在三千左右,而且是只带孩子不做饭,也就是说,王心莲还得掂对一日三餐,如果是那种既带孩子又做饭的,价格就比较高了,都在五千元以上。基本上就是他们俩一人的工资。
二肥曾经提出,由他出钱给雇个保姆,却被林海拒绝了。
顾焕州饶有兴趣的问道:“不至于吧,林区长,你连请保姆钱都拿不出来,这话可有点假哦。”
林海叹了口气:“东辽的公务员都是百分之八十开资,我开到手的钱,还没老婆多呢,因为她那边是足额开资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我这收入,别说请保姆,连家庭地位都岌岌可危了。”
“哭穷是吧?你敢说,自己没点灰色收入?”张修光问。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既不好断然否定,又不能承认,尺度很难把握。
可林海却把双手一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当着您的面,就是有灰色收入,我也不敢承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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