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走进了水牛观前院。
正巧,那小观主也在院子里。
年轻道士手里握着扫把,低头看着脚下,在庭院中扫雪。
张居正打了声招呼,观主也抬头笑了笑,应了一声。
“这还下着雪,怎么不等雪停?”
张居正随口问了一句。
年轻道士放下扫把,给了一个很直接的答案:“就是闲的。”
闲着没事儿,才会冒着雪扫雪。
张居正顿了一下,觉得这种回答有些耳熟,想了许久,还是摇头笑了一声:“这样啊。”
有客人回来,张北星就不扫雪了。
他走到门廊下的凉亭里,拍拍手,坐在了黑衣青年的对面。
两个年轻人就这么坐着,抬头看天,望雪落地。
“以前,我也不怎么扫雪,道观里的大小事,都是她做的。”
那个小女徒弟,陈水仙。
师傅不做事,就只能是徒弟辛苦了。
张北星也不避讳,实话实说。
“但这几天她腿脚不好,我就只能自已动手……雪一直在下,积少成多,就更难扫了……我想着先扫一部分,下多少雪扫多少雪,也不会太累。”
张居正只是听着,年轻道人絮絮叨叨。
不知道为什么,亭子里的这俩人其实并不熟悉,昨天才认识,但好像对彼此没太重的防备和戒心。
张北星其实话很少,陈水仙死后,他就不太愿意说话了。
今天可能是心情不错,愿意多说几句。
张居正眼帘微动,耳中听着,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道观里的那个女道童,瘸了一条右腿,也能走过百里路,回家;瘸了一条左腿,还能起早,来正堂烧香。
可现在,师傅说她没办法扫雪了。
会不会是……两条腿都瘸了,都没了?
张居正皱了一下眉头,还没说什么,耳边传来了年轻道士的询问。
“你们今天,是去水牛镇了?”
“嗯。”
张北星笑了笑:“打听到了一些事?”
“嗯。”
“能和我说说吗?”
张居正转过头,说:“是关于水牛观和陈家的。”
“哦?”
张北星有了些兴趣,“怎么讲的?”
“水牛观第一任观主,是云游到此的高人,遭遇了一头发狂的水牛大妖,出剑斩下头颅。后来观望乱葬岗鬼气森然,邪祟孕育,放心不下,才建了一座道观,在这里世代镇妖。”
这是小道士听来的说法,张居正复述了一遍。
但未曾想,这一代的小观主却摇了摇头,“是假的。”
“这故事不对。”
张居正侧了侧头,问:“那真的故事是什么?”
张北星略微沉默,看了眼道观正堂,无奈的叹了口气。
“水牛是真的,那道人遇到了水牛,见其浑身鬼气,被吓了一跳,就武断出剑,砍下了牛首。”
“但他后来才发现……乱葬岗里妖鬼之气,都是这头水牛大妖镇下的。”
“大水牛辛辛苦苦修炼成精,年复一年的镇守在乱葬岗,损耗自已的修为,震慑妖鬼,不伤路人。”
“只是一天,大水牛被乱葬岗里的鬼气蒙了眼,怕伤到无辜的精怪,才闷头跑了出来……被那道人不问青红皂白,一剑斩杀。”
“道人心有愧疚,修了座道观,以水牛为名,郁郁多年,临死也没解开心结。”
张居正无言,只是无奈叹息。
张北星却怅然抬首:“哪有什么高人,水牛观的祖师,就是个路过的二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