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问:“发生了什么?”
杨泉回忆了片刻,然后说道:“那时候,顾宁洲奉旨去刑部杀状元,刑部的人说状元疯了,嘴里念叨的都是大逆不道的胡话。”
“顾宁洲见到了状元,状元疯疯癫癫说了一些轮回的事情,也点明了玄京城里的几个我。老儒、皇帝、我、还有顾宁洲,状元说他们都是一个人,我们都是一个人……”
老人问:“然后呢?”
“顾宁洲觉得状元是怕死,被逼疯了,他还是杀了他。”
“顾宁洲也知道,那些话是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可能没有任何意义。但可能也不代表绝对。”
“疯子未必真的只是疯子,或许他看到的世界和正常人并不一样,我们可以对疯子置之不理,但多想想,多看一眼,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其实也没有什么损失。”
“于是顾宁洲就找到了我,他猜测状元突然发疯和我有关。”
老人似有所思。
杨泉眼帘微动,说道:“我给状元送了一张字条,他是看过那张字条,然后才发疯的。”
“字条上写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到现在也不清楚,那状元为什么会在看到字条之后,突然就醒了。”
杨泉表情有些奇怪,这是他唯一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在状元被处刑前,我和他见了一面,他说了很多自负难听的话,想激怒我,让我给他个痛快。”
“我没这么做,是因为我不敢,小文官擅自杀造反的状元,这种逾越之举可能造来杀身之祸。”
“他说我这一生过得太憋屈平庸,浑浑噩噩的活了一辈子,窝囊到死,也没有任何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杨泉顿了一下,又说道:“更可悲的是,他说的也没什么错,至少我当时是没反驳的理由。”
“小姐也问过我,什么时候我能真的为自己活一次。”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这一生本就是普通平凡,爱不得,庸如木石。即使是如今,我坐到了这个文官的位子,又剩下了什么呢?”
“我已经错过了所有,错过了人生最珍贵的所有东西,到头来空空如也……平庸和遗憾,是我这一劫的色调。”
老人只是笑了笑,看着杨泉安静不语。
“所以我没办法回答。”
“我回到了家,坐在院子里,想花些时间认真的思考一下我这碌碌无为的一生。”
“等我想出了答案,就去找那个该死的状元,送他到刑场看他被砍头。”
老人便问:“你想到的答案是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出来。”
杨泉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我只坐着想了半个时辰,我娘就从外面回来了,她抓了两包药材,买了一只很吵的老母鸡。”
“我娘说小姐病了,病得很严重,让我进屋子里看看。”
“再后来,家里忙前忙后,请大夫熬汤药,一堆鸡毛蒜皮的琐事,一个烧的稀里糊涂的病人。”
“还想什么人生意义?活着就挺难的了。”
杨泉说:“后来我想通了,其实我的一生也就这样,一个走不出去的冬天和一碗放凉了的参汤。”
“普通人的人生可能也就是四个字,得过且过。”
“我给他送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这一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忙来忙去得过且过,小姐病了,想喝参汤,冬天很冷,娘亲身体还好,所以我接受怯懦平庸,能走完这一生已经不容易了。”
状元为什么会疯?
杨泉也不清楚。
老人知道,但他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