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如今二十出头,如果他没有死于三十六岁那年,那么至多在未来的十几天以后,研究所里就会发现这一次的时间线又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这和之前不影响主线不同,该死的皇帝没死,该断代的地方延续了,她就是有通天之能也瞒不住。
姚霁思来想去,内心挣扎之极,不足以外人道也。
她很怕一和爱人说了这件事,以他和高祖相同的个性,哪怕到了三十六岁没事,为了“遵循历史”,也要想办法吻合历史的一切,自尽以救苍生。
所有的改革和推进社会进程都是需要时间的,古代这种交通靠走通讯靠吼的环境更是如此,他呕心沥血做了那么多,却因英年早逝最终却下一任皇帝摘了果子,只要想一想,姚霁都会觉得心疼。
那些写在历史书籍上的文字,对于以前的姚霁来说只是冷冰冰的过去,可到了现在,真投入了感情,就变成了让人无法忽视的一切。
从胡夏走到代国的一年多时间,她看过了天灾人祸,也看过了人情冷暖,那是未来的他们无法理解的艰难求生,也是在天道之下求得生机之后不断向前的进程。
从没有哪一刻,让姚霁明白什么是“历史”。
历史就是人,就是无数正在接力的人,历史中的一切,全部都和人息息相关,而人……
姚霁看向刘凌,心中一片苍凉。
人,是一念之间便可以改变历史的存在。
人和神仙,无论如何,总还是有隔膜存在。
一个是摸索着前进,完全看不到方向;一个是无所不知,一眼万年。
有些东西,即使是亲如一体,也不能触及。
刘凌的小心肝,在此刻有点点受伤。
但他实在太过聪明,太过细腻,不需要姚霁说些什么,从她挣扎的眼神中,和不停扭动手指的动作里,他就已经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
善于抽丝剥茧处理政事的皇帝,即使身在热恋之中,某些方面的智商也没有下降,他不停地思考着姚霁透露出来的一丝信息,将这些信息由点连线一点点联系起来,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
“我会早死,而且死于肝蛭之下,你之前大概不知道我的肝病是这么得来的,我身子又强健从没有病症,所以你从未和我提及过要注意肝胆。现在我开始大量饮酒,后有虚蛊作祟,你联系起来,方才惶惶不可天日,是不是?”
刘凌的敏锐再一次让姚霁吃惊。
“你被天条所限,不可以告诉我具体的事情?”刘凌自问自答,体贴的为恋人找到了理由,“不,即便不是被天条所限,这种事你告诉我,对我来说也没有半点好处,你不必明说。”
他一双剑眉微微抽动了几下,眉眼间一片肃穆,似是在深思着什么,过了片刻后,他终于像是有了决定,对着姚霁缓缓开口。
“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忧,因为我的性命,不,全天下人的性命,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长。”
他日日都陷入这种和时间赛跑,希望国祚绵延,又不知道末日哪一天来临的怪圈里,外表虽然看不出来,但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丝疲惫。
如果毁天动地的灾祸即将来临,至少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希望能够及时行欢。
“你为什么会没有通过这边的天路出现,又为何看似风尘仆仆,你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其实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他在姚霁皱眉的动作里喝了口几口酒,等到身体微微发热之后,移步到书柜之前,看似随意地打开了一函书匣,从其中取出了一件东西,佩戴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这一佩戴不要紧,姚霁当场惊得倒退了几步。
“你,你哪里来的导向仪……”
“这法器的主人,你并不陌生。”
刘凌晃了一下手腕,便收回袖内。
姚霁的脑中冒出一个人的名字来。
“秦铭!”
只有他会无视各个组的规矩,随意进出各个区域的线路。
“你,你把他怎么了?”
姚霁咽了口唾沫,“他来这边,是为了什么?之前你以为我死了,是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此事说来话长……”
刘凌叹了口气,拉着姚霁在一旁的罗汉床并肩坐下,一边玩着她娇柔的手指,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秦铭到访代国的始末。
渐渐的,他从手指玩到了手掌,又从手掌把玩到姚霁佩戴着导向仪的手腕,姚霁整个心神已经集中在刘凌的叙述中,刘凌此刻莫说只是把玩,便是掐她、捏她她也不会注意,只一心一意地听着这骇人听闻的袭击事件。
刘凌的手指在导向仪上摩挲了片刻,口中的故事却是条理分明,丝毫不见分心的样子,他的手指在腕带上状似无意的碰了又碰,像是那处手腕对他有着无限的诱惑,可最终却还是在心中一声叹息,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继续把玩起姚霁修长白皙的手指。
“……所以,我已经放了那黑塔一般的胡神回去,你那世界的动乱即将会因为群龙无首而被平息,如果我算的不错,最少半载,最多一年,那边就要来人寻找你,顺便见见我这个‘能见到神仙’的怪人。”
姚霁心中又惊又惧,喜忧参半,脑中比起知道刘凌身上有肝吸虫的虫卵时不知乱了多少,她心思恍惚之下完全不知道刘凌在干什么。
等回过身来时,刘凌已经压在她身上细细亲吻了。
“你,你……”
“姚霁,我发现一个不喝酒也能碰你的法子。”刘凌的声音沙哑低沉地响起在她耳边,炙热而带着酒气的吹拂让她颈间一片酥麻。
在他的手腕上,被启用了的导向仪不时闪过一丝银蓝色的流光,显得神秘而幽深,在刘凌这样的古代人看来,这件即使在未来也是“黑科技”的仪器,确实完全符合古人对“神器”的想象。
“你看,秦铭说的没错……”
他细细地揉捏着姚霁可爱的耳珠,声音越发缱绻,口中重复着其实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话,试图用秦铭的观点打消她最后一丝顾虑。
“它能将时间和空间固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