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叫什么?看你们这样子,也不像是从小就吃苦的,是逃奴,还是家里犯了事?”
赵狗蛋似乎这种事见的多,一点异样的神情也没有。
“在下叫齐二,这是家弟,齐扬波。”
刘祁把自己的名字化了下。
“说来惭愧,家里出了些事,我们现在是要去庆州府投奔亲戚去的。”
赵狗蛋一脸“我就知道你们不简单”的表情,挠了挠自己的脸说:“你弟弟名字怪好听的,倒是你的名字,还不如我的。”
刘祁一噎。
“你们要去庆州?正好,我也要去庆州,那里有家布行听说招学徒,我去看看,能不能把自己卖几年,学个手艺,也省的一直讨饭,逃不到媳妇儿。”
赵狗蛋是个有思想的好乞丐。
“你们干脆和我一起走吧,免得路上饿死!”
“……这,方不方便?”
刘祁心中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赵狗蛋。
“真是,你们两个一穷二白,我还能骗了你们去卖掉不成!”赵狗蛋翻了个白眼,“你们跟我走,准没错!”
庄扬波拉了拉刘祁的袖子,小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着:“二哥,我们跟他走吧,他肯定认识路,还会讨饭吃。大不了我们到了庆州府找到我姨夫,送他一笔钱,好好谢谢他……”
刘祁看了看庄扬波的脚,再看了看赵狗蛋有些紧张的表情,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如此,那就有劳赵兄了。”
“什么赵兄赵兄,我今年十四,你应该比我小几岁,喊我赵大哥、狗蛋哥都成!”赵狗蛋嘻嘻地笑着。“我就喊你齐家老大啊!”
“我行二,大哥在肃州。”
刘祁摇了摇头。
“你唤我齐二即可。况且,我比你大一岁,我今年十五。”
“不是吧,你这么矮,已经十五了?”
赵狗蛋露出“你骗人”的表情,瞪大了眼睛。
“狗蛋兄要这么侮我,我是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和你一起上路的!”
刘祁也恼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赵狗蛋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刘祁,又看了看庄扬波,指了指他。
“那他呢?不会也……”
“家弟今年九岁。”
刘祁摸了摸庄扬波的脑袋。“你喊他扬波就行。”
“羊波?”
赵狗蛋将这个名字在心里读了几遍,觉得庄扬波的样子和咩咩叫的小奶羊倒是配的很,笑嘻嘻地记住了他的名字。
“那好,齐二,羊波,我们再讨点吃的和盘缠,这就上路。”
赵狗蛋不愧是从小混迹街头巷尾的人物,没一会儿就拽着刘祁和庄扬波东讨细要,要来了不少吃的。他看庄扬波长得可爱又乖巧,刘祁却是个满身酸味的书呆子,便总是拽着庄扬波说是自家弟弟,还教庄扬波装饿装病,骗取别人的同情,给他吃的。
庄扬波天然呆,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人的时候能把人心都看化了,眼泪也是说来就来,自然是“战果”丰硕,只是刘祁一想到宰相之孙如今和他一起落难到这种下场,不免有些难过。
有赵狗蛋在,前往庆州府的旅程一下子就顺畅多了,他是个人精,又会插科打诨,是以两个孩子虽然还跟之前一样又累又饿,两只脚都是伤,可心情和之前无衣无着,前途未卜时实在是天壤之别。
三人朝着庆州府的方向足足走了五天,才走到这座以庆州为名的府城,赵狗蛋给城门官塞了些铜钱,又说了许多好话,三人才以乞丐叫花子的身份进了城。
等一进完城,赵狗蛋身上也已经没有任何铜板了,吃的也被吃的空空荡荡,只能端着碗苦笑。
“哎,只希望这庆州府的善心人多一点,否则我们说不得要饿几天肚子。”
庄扬波进了庆州府,忍不住东看西看,脸上也有了鲜活的表情。到了这个地方,他总算有了点“自己地方”的感觉。
听到一直照顾他的赵狗蛋这么烦恼,庄扬波挺了挺小肚子,满脸得意地说:“狗蛋哥,你放心,我的姨丈在庆州府当差,我们先去找我小姨,一定饿不到你!不但饿不到你,我还会让我小姨给你封一笔大大的银子,谢谢你送我们过来!”
赵狗蛋肯这么帮这两个少年,也是看出他们是个人物,不像是寻常的穷苦人家孩子,如今一听这“羊波”家里的正经亲戚居然是个当官的,自然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嗯,嗯!要真是这样,那就是老天爷照顾我,让我走了大运了!既然你姨丈家在这里,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啊!”
刘祁也要去州府衙门看张榜的通告,了解最近发生的事情,闻言脚下也加快了速度,找路人问明了衙门的方向,便一刻不停。
三人边走边问,待到了衙门口,就见到门口一侧的墙上贴满了告示,不少文士打扮之人一边对告示指指点点,一边大声将告示上的字读出来给其他不识字的人听。
由于官府每次贴告示都是有新鲜事,寻常不识字的百姓为了显示自己消息灵通,也总是隔段时间就来衙门口转一转,打听打听。
刘祁挤了半天,总算是挤上前去,抬头往上一望,就看到了那张最显眼的张榜文书。
只是这抬头一看,这位路上还坚强无比的少年,突然就面如金纸,哆哆嗦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了,跟死了爹似的!”
赵狗蛋见刘祁脚步一个踉跄,连忙伸手去扶。
“总不会是你成了通缉犯吧……”
赵狗蛋随口说完后也有些不安,抬起头把那江洋大盗、采花蟊贼的图像看了个遍,没看到十四五岁的“娃娃贼”,总算是松了口气,低头再想问几句,却见刘祁的身子凉了一片,简直就跟中了邪似的,终于还是嚷嚷了起来。
“你怎么了?撞鬼啦?哎哟,看你个头不大,怎么这么沉呢?”
他一边说,一边撑着刘祁,拍了拍他的脑袋。
“醒醒嘿!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哎,真是可惜啊,可惜!听说没有多大,怎么就死了呢?”
“老天也是不长眼,大皇子傻了,二皇子死了,这都叫什么事!”
“什么老天不长眼,就是老天太偏心了,现在就剩三皇子一个,看样子要被封太子爷了!”
一旁看到文书的百姓们议论纷纷,恨不得能说出个花儿来。
“……就藩途中不慎坠马,跌落深谷……今昭告天下,秦王已薨……”
庄扬波抬起头,努力地辨认着张榜文书上的字,小声地读了出来。
还没读完,已然吓傻。
“大哥,怎么办,皇帝张榜天下,说秦王已死!”
霸王山急急忙忙地带着几个人手进了大营,一入军帐就慌里慌张说道:“现在底下人都在问怎么回事,要我们给个说法呢!”
坐在大帐里的陈武却是丝毫不乱,放下手中的军需账簿,语气不紧不慢:“我早料到有这一天,无妨,只要对他们说,是京中的三皇子怕秦王殿下杀回京里,想出来的奸计而已,我们只要一杀上京城,那娃娃就会吓破胆子!”
“可是陈大哥……”霸王山压低了声音:“那些乡下人说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秦王没死……”
“被铁骑山庄的人追杀,还能活不成?”陈武冷哼,“他们做事也是不够利落,还让秦王跑了。”
“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总是不踏实。只是找到几副禁军的尸体,算不得什么证明。您家那位公子爷性子又有些古怪,说他是秦王……”
霸王山有些迟疑地说着。
“怎么,霸兄害怕了?当初你拿着那些秦王身上的东西来找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陈武似笑非笑,“既然都上了同一艘船,现在想要下去,已经晚了。”
霸王山脸色难看,但也没跟陈武顶什么。
“方家那边可说了什么?”霸王山苦着脸,“这么大一块肉,他们不咬一口?不是说秦王还是他外孙吗?”
“他们打的是‘匡扶正道’的旗号,可不认这个皇帝是先帝的儿子,那秦王也就算不得什么龙子龙孙,哪怕是他家外孙也不行。”
陈武摇了摇头。
“这件事只能我们自己干,不过方家既然和我们结了盟,便不会撒手不管,你只要带好你那些兄弟,不要生事就行!”
“哎?哎!”
霸王山叹了口气,怏怏地出去了。
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霸王山的凶名,偏偏在这陈家老大这里,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现在想想,他抓到那几个带着秦王衣冠和金牌的臭小子时,不贸贸然来陈家销赃就好了。
谁知道那是块王爷的金牌呢?
谁知道那些东西摸不得!
他还以为那就是一大块金子!
要不是怕把那些没见过的好东西卖贱了,他又何必去陈家,还被陈家给拿捏住把柄,不得不一起做着掉脑袋的勾当。
好在陈家倒不小气……
罢了罢了,当山贼本来就是脑袋别在裤裆里,现在想这些也没意思。
还是想想,该怎么拿下庆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