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还是走进里屋,给陆老三的女人号了脉,脉相还算平稳,可惜人却已经油尽灯枯了,真的没有办法救回来了。
陆老三的女人却很坦然:“东家,不用再费心了,三个孩子都养大了,都娶妻生子了,孙子也有了,俺庄户人家,这样就知足了……”
老憨只能安慰几句,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陆老三的女人已经不能自由行动了,吃喝拉撒全靠陆老三照顾着,他这样的粗汉子,居然把女人照顾的挺好。
老憨回到外屋坐下,陆老三却说道:“秋庄稼收的挺好,可是你却给我心神不宁的感觉,你家里没遇见啥事吧!是不是狗官又作妖了!”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太长了,彼此都太了解对方了,陆老三这种粗中有细的人,居然一下子就能感觉到老憨的状态。
老憨叹了一口气说道:“官员建了空壳粮仓,今年只收了三成的粮食,但愿明年没有天灾吧!”
陆老三的眼里满是怒气,却无奈的一闪而过:“好年景也不让老百姓过两天舒心日子,真是没有办法,贱卖粮食吧!不然以后会更便宜的!”
老憨点了点头:“官仓里少收购了七成粮食,市面上的粮价肯定会便宜的,多留下两年的口粮,把值钱的细粮食卖了吧!多留下不值钱的高粱地瓜干之类的,这样就算是遇见不好的年景,也能吃粗吃饱啊……”
陆老三也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我需要照顾自己女人,没功夫通知别人了,你派孩子去通知自己人吧!”
老憨笑了笑说道:“孩子们会把事情做好的,我们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只是不过来和你说说这些话,心里觉得少了点什么……”
陆老三却说道:“你是个好东家,知道护着自己人,让我的小儿子跟着你继续当长工吧,我精心教了他这么多年,不比我差了,他不叫你老爷,也不叫你老太爷,继续叫你东家,成吗?”
老憨有些意外的说道:“你给孩子们置办的土地已经可以了,孩子们可以不用做长工了,而且你现在身体也不差……”
陆老三却苦笑着说道:“老了!自己不服是不行的,这几年全靠那点儿老经验支撑着,使唤的也都是熟悉的牲口,气力根本达不到了,给孩子找个好东家依靠着,我心里才踏实一些。”
外人都知道陆老三脾气很暴,庄稼活很好,老憨却知道陆老三其实有时候心思很细腻,但是老憨没想到,陆老三开始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了。
老憨毫不犹豫的说道:“你那三个孩子,我当成自己的孩子,你放心吧!好好在家里照顾三嫂吧……”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老憨才离开了,走的时候心里安稳的多了。
陆老三的女人终于没能熬过这个冬天。谁都没想到,陆老三女人的葬礼居然会来那么多的人。
附近十里八乡的庄稼人,都很佩服陆老三的庄稼活,也都佩服陆老三伺候牲口的手艺。
很多人并不是很熟悉,却跑到葬礼上,放下火纸,留下几个铜钱说道:“不必上账了,就算我的一点心意……”
说完话掉头就走了,连一口饭都没有吃,一口水都没有喝,不愿意给陆老三添麻烦。
当然,愿意帮忙的人也不少,挖坑,修墓,埋人,这些工作都有人帮手,只是让陆老三的大儿子动手开了个头。
庄稼人在心里有自己的标准,在他们心里,陆老三是最合格的庄稼人,他们用实际行动给了陆老三女人一个简单而隆重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