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若先前探过仙岛,她原话是说岛上生灵极少,花草树木枯干、飞禽走兽只见骸骨,四周的水也成了黑色。
然而等楚纤慢慢走出这座美轮美奂的湖上宫殿,目光所及之处琪花瑶草、寿鹿仙狐、怪石嶙峋,美不胜收。云间传来凤鸣,水中有游鱼嬉戏,远处连着大片桃林,更远处有青山隐入雾里。
夕若不会说谎骗她,唯一解释是——
那时这座岛的主人去了京城,现在主人回来了,岛的生气也回来了。
主系统:‘检测到主角生命值一切正常,您不必担心。’
楚纤:‘嗯,多谢。’
在她刚回到这个世界,主系统曾发布了一则任务:消除目标执念。
若以普通任务看待,所谓目标不是玄月就是决明,甚至有可能是夕若、扶瑛、乔神医。
楚纤当时第一反应是她自己。
重新站到这片熟悉又陌生的诞生之地,看见与她没有交集的美丽生灵自由生长——像一个虚伪的恩赐。
用无数生命的诞生、繁衍、强大,来掩饰五十年前仅仅某一天的惨烈。
清亮湖水倒映出岸边人的身影,一阵轻风拂过,水波荡漾,湖面的人影也跟着荡漾。
下一秒,那道素白人影瞬间破碎,原来是有只蓝灰色的蝴蝶从水中飞了出来,它的翅膀彻底挥散湖面勉强维持的模糊影子。
“——别抓它,它有剧毒。”
一道女声响起:“而且它是宫殿主人的宝贝,碰伤翅膀都要剁了你的手。”
楚纤抬起的手停在空中,她侧眸看去,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人。
楚纤表情淡漠,眼中毫无波澜,像具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那只手也很听话地没有朝蝴蝶抓去,白衣在日光下晕出一圈淡白光晕。
看在女人眼中却不是这样。
这个新来的‘情人’显然很不懂规矩,不知道蝴蝶比她的命贵重多少,连宫殿主人都只会用沾了甜酒的指尖诱使蝴蝶停留,不敢大力伤了蝴蝶翅膀。
女人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每每学着宫殿主人的法子去钓蝴蝶,都不能成功。
可这个新来的——看过来的眼神不是挑衅是什么?手虽然没去抓蝴蝶,但蝴蝶主动在空中荡了个圈,悠悠停在那没有沾甜酒的指尖。
就在女人深吸一口气,强笑着安慰自己这人越是得意越有可能弄伤蝴蝶惹来宫殿主人震怒时。
令她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新来的‘情人’冷冷将脸转了回去,没有情感的眼睛漠然看着蝴蝶,然后毫不留情用手捏烂了它。
“!!!”
树下的女人一声惊叫:“你疯了!!”她都说过上面有剧毒!而且伤到蝴蝶会被宫殿主人记恨!
这人完全不被她的叫声吸引,蹲下.身用湖水清洗脏了的双手,坠下去的袖角吸了点水,变得沉甸甸。
“……我要告诉平君,我不能让平君误以为是我伤了
蝴蝶……”女人脚步踉跄,只有扶着树干才能站稳,她喃喃自语,“真是疯子……”
那段虚软的腰肢被一只手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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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小小一惊,却又在熟悉的气息中彻底软了身子。她望着来人,急切道:“平君,你信我,我没有伤害你养的蝴蝶,是她,她……”
“嗯,我知道。”被称作平君的女人五官清丽,有种我见犹怜的气质。她温声说:“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女人像是很怕被她误会,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平君念着亲昵时才会喊的名字,哄得女人面上红润、眼角含春:“那你一定要杀了她,不能让她再伤蝴蝶。”
平君笑着没有说话,目送女人离去。
若女人既不畏惧也不爱她,自然就会发现平君眼中情意虚浮得一戳就碎,虽是笑着,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直到‘平君’转头,看向湖边还在洗手的白衣女子,那些虚伪到令人作呕的深情如潮水般退去,换做在阳光下也真挚动人的温柔。
‘平君’慢慢往湖边走,每走两步,身形就会缩减一分。
等她走到楚纤身边,连那张脸也换做另一张——决明。
看着楚纤动作凝滞,眼眸轻轻望着湖面上一白一红两个倒影,决明唇角轻勾,眼中有怀念之色:“以前的你绝不会伤害它们,若我不小心用爪子勾伤它们的翅膀,你至少两日不同我讲话。”
“明明岛上的生灵都喜爱我,都愿意跟我亲近,甚至一整日待在我身边陪伴我,怕我寂寞,你却总是为了愚昧的它们与我闹脾气,让我将它们当做朋友。”
她那时的所作所为当然不止不把它们当做朋友那么简单,她利用它们,伤害它们,又冷眼瞧着它们一次次围上来讨好。
她想,它们贪图她的容貌才会如此,她给它们饱了眼福,它们自然该为她效命。哪怕不小心丢了命,也是它们自愿的,她可从没有逼谁。
决明蹲在她身边,慢慢握起那双被湖中寒气冻得煞白的手,无奈:“是我的错,我应该找个好点的地方回忆往事。”
“……你刚刚的话,接着说下去。”楚纤收回手,扶着腿缓缓起身。她身体还是太虚弱了。
决明顺着她道:“从前我伤它们你就不理我,害我每每哭出一碗珍珠捧着去给你赔礼道歉,现在你伤它们杀它们我也不会不理你,你若还想要珍珠,我也能哭一大碗。”
“不过我知道你从来不是想要我的珍珠,在我们决裂前,你将那些珍珠保护得很好。”
楚纤看着飘荡蝴蝶尸体的湖面,没说话。
决明轻柔扶着她,似是宠溺道:“我知道你回来是想杀我。”
“若你带着你原本的身体回来,我也许会对你粗暴一些。但。”
决明叹息着:“看你现在这样,我只想好好养着你,待到时机成熟再给你换一身皮,让你陪我不老。”
“你愿意陪我演戏就演,不愿意也没什么,我会让她们
都别往这边来。”
‘她们’指的是谁?是刚刚树下的女人,也是决明千里万里从京城带回来的乔神医。
不说夕若,就是楚纤也曾以为,决明肯为一个人离开这座岛一定是很在意乔神医。然而这样的深情却能不单单分给一个人——
鲛人生活在冰冷的深海中,它们绝不畏惧寂寞。它们生性凉薄,一出生就与父母割席,甚至为了得到力量亲口吞食父母也是常有的事。
它们活着好像就是制造无休止的争斗,每一条鲛人都不会是自然死亡,要么被杀,要么被吃。
它们热爱生命的逝去,包括自己的生命。
决明感到寂寞。在她珍视的唯一友人被她亲手杀死之后,她感到非常寂寞。
这种浓烈又绵长的情绪时时刻刻伴随着她,在她这颗活了几百年的心中一点点凿出裂痕。为了不使她的这颗心破碎,她不得不去找一个又一个情人,投入一份又一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