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沙发中的人,扶瑶总算明白了保姆阿姨为何一脸欲言又止。
虞惊棠是虞家的‘破绽’。
她继承父母容貌上的优点,又有比小姑更出色的绘画天赋,幼时除了不爱说话以外完全是个冰雪可爱的小团子,谁见了都想抱在怀里哄一哄。
扶瑶以前很喜欢这个漂亮安静的姐姐,直到那件事发生,一切就变了。
虞惊棠会故意弄伤自己污蔑扶瑶干的,会毁了最喜欢的画说弟弟撕的,会向爷爷奶奶告状父母虐待……
她满嘴谎言,但凡谁的话重了她就哭得喘不上来气,闹得全家人仰马翻。
她又自私得要命,她看中的房间哪怕空着也不让人进,她喜欢的糕点哪怕不吃也不让人碰,就连喜欢的狗也只准吃自己喂的东西,若是吃了别人喂的,她就要生气扯狗尾巴。
所有人都拿脆弱金贵的虞大小姐没办法,一般绕道走,不惹她也就是了。
扶瑶不是存心要虞惊棠难堪才毁了那幅画,她很清楚鬼的贪——再善良的鬼成全人之前也会收取报酬,更何况她并不知借宿虞惊棠身体的这只鬼是好是坏?
她第一反应是立即销毁画作,别让鬼有理由害虞惊棠。
回想虞惊棠站在被毁画作前的样子,扶瑶踌躇不前,杏眸小心落在那人身上,有探究,有歉意。
虽然虞母说惊棠就是这一惊一乍的性子,让她不要把惊棠的任何话放在心上——可扶瑶总觉得当时惊棠眼中的绝望与空洞,是真实的。
她好像做错了事。
现在是夏天,沙发里坐着的人穿长袖长裤,黑发在脑后用一根没有雕饰的木簪轻挽,碎发轻坠颊边,清晰流畅的下颚线似笔沾了苍白颜料随意一勾,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仍是在画室看见的那张脸,恍惚间却对焦上很久以前的那个、温柔美好的虞姐姐。
宽松袖口往下叠了两层,露出一截细白手腕。她垂眸剥着葡萄皮,晶莹汁液顺着白而淡粉的指甲滑落到指关节,清甜果香沾满这双漂亮的手,很快被白纸巾擦去。
扶瑶猛地回神。
那人觉察到什么,剥了大半的葡萄果肉递到薄唇边,唇瓣微张,果肉咬进去一些,眼眸轻轻侧过来。
黑白分明的眸中一点点映入扶瑶的样子,水晶灯投下的光亮慢慢在眸底闪烁,成了纯粹美丽的碎星。
“……虞,虞姐姐!”
扶瑶像个被老师点名上台回答问题的学生,突发事件令她浑身僵硬,却又期待自己全部答对后得到老师表扬——类似的复杂感受。
“唔。”
余下的一点葡萄皮被唇内的齿剥离果肉,咬出更多汁液。
她吃一颗葡萄的速度太慢了,慢到扶瑶七上八下琢磨一大堆有的没的,才慢悠悠抽了一节湿巾边擦手指边同扶瑶打招呼:“晚上好。”
她嗓音轻柔,这三个字非常自然地说出来,又莫名亲近。
“……晚上好。”
扶瑶小声回应。
一年来虞家的次数多到数不清,扶瑶难得局促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该过去坐下还是若无其事绕过沙发到餐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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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瑶只好先将注意力投入到那人擦手的动作上,看着一根一根被擦得有些泛红的手指,扶瑶感到有点渴,想吃葡萄了。
——要知道保姆阿姨将葡萄果盘放在这半个下午,也不见谁来吃。
扶瑶几乎是聚精会神盯着楚纤的手,到了楚纤想忽略也不行的地步。
她端正身体,手指轻点身边空位:“来坐。”
扶瑶飘飘然过去了,耳尖红红坐下,双腿闭拢、双手放在膝盖,看起来很乖。
“晚餐会有什么?”
这人轻易起了个话题。
“清蒸鱼,我听陈姨说过。”扶瑶一点点往外憋字,“会做两份,一份是虞姐姐会吃的不放蒜不放姜。其他的菜我就……呃,我看见陈姨还拿了贻贝……哦,我喜欢吃这个来着。”
“听起来不错。”
“虞姐姐还喜欢吃什么?可以让陈姨做呀,反正饭还没做好呢。”
“没事,我随便吃一点。”
“那怎么行?你已经够瘦啦!你……”猝不及防对上这双眼,扶瑶话音戛然而止。
今日第二次与这人对视就好像累积了第一次对视的经验,此刻少了分仓惶、多了分主动权在手的自由感。
很正常,扶瑶这样对自己说,她跟虞姐姐太久没聊这么日常的东西,虞姐姐回复疏离且客气是很正常的。
还有,虞姐姐眼睛其实很好看,画室中的崩溃快幻化成平行空间的错觉,都开始让扶瑶怀疑那是否是下午的自己真实经历的了。
等等。
扶瑶刚翘起的嘴角骤然撇下。
她脊背僵冷,以极快的速度闪离楚纤身边,惊疑不定地审视着沙发里的人。
——鬼。那个鬼!
“你……”
“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这人跟她同时开口,又因情绪平稳说得比她快一些,仿佛还抓着方才祥和气氛不放。
虽坐在沙发上需稍稍抬起眼仰视她,但问话的态度带有胜券在握的底气,好似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不须多想,潜在地诱惑扶瑶说出口。
“你承认,你不是她?”扶瑶一脸被愚弄的冰冷与愤怒,她没想到这只鬼敢光明正大在她面前出现,“你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不该占据别人身体——你不会伤害我吗?”
后面这个问题问得嘲讽,意思更像:你怎么可能不伤害我,你已经做了伤害人的事。
“我不会。”
楚纤放松身体靠进沙发里,扶瑶的质疑与否认并未影响她分毫:“我就是虞惊棠,这点我不知怎样向你证明。”
“你不需要证明。”扶瑶深吸一口气,“我会亲手把你从虞姐姐身体拽出来,扯碎。”
[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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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只有虞母、扶瑶和楚纤三人,虞父常年在外工作,虞图南不知去哪浪了。
男女主目前没有感情进展,处于关系比较好的发小阶段,两家大人也没太有那个意思,大家都是自由人。
虞母频频向扶瑶投来询问眼神,不懂惊棠今晚怎有雅兴出门吃饭?又想问扶瑶这该怎么办,她会不会沾染上鬼的晦气?
扶瑶直接坐在楚纤身边,警惕目光瞪在她脸上,防她害人——同时也错过虞母近乎求救的目光。
虞母这些年和虞父在外养的小三斗惯了,习惯在人前先弱势三分,可她对扶瑶说的东西深信不疑,对虞惊棠也怕得要命,最终饭没吃两口,找了由头提前离席。
不一会,陈姨一脸尴尬盛了饭菜送进虞母卧房。
扶瑶反倒松口气。没有虞阿姨在对面惶惶不安,她也能无所顾忌地观察这鬼一举一动。
眼睛滑向身边人,先撞进一片冷白里。看见这截不同于任何人的脆弱的白,扶瑶总有种要被洗碎了的错觉——
若不是这具身体仍有呼吸、仍有心跳,她真该怀疑哪来的妖怪装人装得这么像?
“你不是说喜欢吃这个么?”
这人将转到远处的贻贝转到扶瑶面前,顺带舀了碗清汤慢慢喝着。
她做得太不刻意了,动作太自然了,让扶瑶恍惚间以为本该如此。
“……”
扶瑶拒绝不了喜欢的食物,憋屈地继续瞪了一会这人,揉着酸涩的眼愤而夹了一颗贝到碗里挑肉。
[目标好感度+1]
两人吃饭速度都很慢,吃到陈姨追完剧了,才慢吞吞各自起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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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格一直在精神世界的庄园屋顶闹,楚纤亦是一直提着最后一口气勉强应对主角。
主系统:‘我很佩服您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手不抖地喝完两碗汤。’
楚纤:‘嗯,我承诺过我会吃多一些,也辛苦阿姨的确做得很好吃。’
虞惊棠频繁身死极度耗费她的精气神,与身体的疲惫不同,精神疲惫令她注意力开始涣散、情绪被抑郁笼罩,坚不可摧的界限防守破成了筛子,使她渐渐与主人格接近。
主系统提醒过她,如果她被主人格同化,她的灵魂会折损大半甚至直接消失,沦为虞惊棠的养分。
‘我没有允许你跟她讲话,没有允许她碰你!’
虞惊棠的记忆好似停留在扶瑶紧挨楚纤那刻,必须拨正卡在时间齿轮中的小碎石头,才能继续运转她的时间。
而扶瑶,就是这块小碎石头。
楚纤回:“这种请求你应该提前说,等我做之后就没用了。”
‘你有那么多机会直接起身走人,离那个白痴远点!’
楚纤:“她算你半个小青梅,你不该喊她白痴。”
‘哦,那你是白痴。’虞惊棠冷笑。
楚纤:“我是你。”
‘……’
虞惊棠用那种
愤懑中带有细微委屈的语气大喊:‘你是我的副人格!你凭什么陪她吃午餐?!’
“这是你的决定。”楚纤陷进窗边的软沙发中,只有一只手还在努力工作——她打开了虞惊棠的手机,点进微博,搜索扶瑶的网名。
她发现主人格心智很不成熟,对所作的每个决定都没有责任心。
起初决定副人格不准出现在人前,只准为自己创作艺术,是出于私心。后来逼副人格去参与虞家晚餐,是想享受掌控副人格的快感,更是私心。
现在结果不尽如人意,她不计较自己决策中的失误,不享受自己所得,反而计较起决策必然导致的结果,开口就向副人格索取更多。
楚纤的漠视令虞惊棠在庄园狠狠疯了一顿,她小花小草都不放过,用园丁的锄头打碎了洁净好看的大玻璃、挖烂了花圃、将厨房食材统统砸烂……
等到虞惊棠自己折腾累了,楚纤的精神状况可想而知。
然而一切还没结束,虞惊棠美丽动人的嗓音变得尖锐:‘你为什么要看她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