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想到,回去一趟,小弟子竟都变得殷勤起来了,承微忍不住拍了拍阿叙的肩头:“这倒不急,介意说说在凡人境的见闻吗?”
闻叙自然不介意,见识过人心丑恶,才知师尊于他有多么真诚:“师尊,弟子已经了结前缘,从此以后,再无命格牵绊。”
承微心中了然,他这个弟子看似圆滑通透,眼中却最是容不得半分沙砾,那帝皇命格于其他人或许是蜜糖,但对阿叙而言,却是再重不过的负累:“好,不过为师观你……”
“什么?”
“阿叙看来是做了极大的好事,连天地都予你无上馈赠,以后你可少去见苦渡寺那群佛修,别怪为师没提醒你,佛修啊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承微一脸认真,活似在说什么人生哲学一般。
不过对着师尊,闻叙向来纵容,全然忘了君神尊离开时的谆谆劝诫:“师尊说的是,弟子必然谨记于心。”
啊,居然还会配合他说玩笑话了,看来是真的放下心结了。
“好了,且说说吧。”承微心想弟子既然如此温和平静,想必此行必然十分顺利,却没想到——
“师尊您冷静一些,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承微却最是护犊子,早知道是这么些个獐头鼠目,他早就提着刀下去大杀一通了:“这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蠢猪敢借人间龙脉修行己身?他当他是什么圣人转世啊,承得起这份修为!”
关键一头猪蠢也就算了,居然还蠢一块儿去了,当真是歹竹出好笋啊,那小龙脉确实不错,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个宝贝徒弟。
“所以,你就将帝皇命格送给你那同日出生的孪生兄弟了?”
闻叙实
话实说:“嗯,他也过得极为不易,若弟子没有插手,他或许也没有善终。”
“为师还以为,你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
他离开宗门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帝皇命格是他的,哪怕他丢了、弃了,也不会送给别人,他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着极强的占有欲,但或许是因为太子的回护,或许是因为雍璐山的友好环境改变了偏激、执拗的他,在当时那一刻,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作出了这个决定:“师尊,弟子做得……对吗?”
“你问为师?为师惯来偏心,你无论做什么,为师都觉得你是对的。”承微心想,小弟子如此身世,他当然得更疼爱弟子一些,“不论是从前,还是以后,为师都希望你不要过分地反省自我、诘问自身,阿叙,你已经长成很好的模样了。”
闻叙的眼眶又有些热意,自从那日在老秀才坟头哭过一次后,他就发现自己变得“娇气”了许多,好像从前那个心肠冷硬的人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小事都能引动心绪的自己:“师尊的教诲,弟子很容易当真的。”
“那就当真,我承微的弟子,哪怕骄纵傲慢些,也是无妨的。”承微如此说,他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傲慢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无解的剧毒,但对阿叙而言,却是一剂良药。
不过如今的阿叙,已然脱胎换骨,相信再过不久,他就能再次听到天骄榜变动的喜报了。
“师尊,弟子必不负师尊教导。”
承微含笑摸了摸弟子柔软的发心,笑眯眯道:“凡人境内有修者心术不正、妄图逆反天罡之事,为师会告诉宗主师侄,为免再有此等情况发生,五大宗门应当会派人前往凡人境巡查一番,阿叙,别怕,你若是闯了祸,为师替你担着。”
所以,放心去闯吧,以后记得回山带上佳酿灵酒足矣。
闻叙俯首跪下,他怕再晚一些,眼睛里的热意就要落下来了。
“好了好了,快把佳酿取出来吧,为师倒要尝尝,这凡人境的酒与修仙界的有什么不同?”
闻叙依言取出,却是不小心将一块玉牌带了出来,承微一看,登时眯了眼睛:“你答应撑船那老头什么了?”
闻叙:……
“故人啊,他居然还有什么故人?”承微一脸我不信的表情,“为师倒是好奇起来了,阿叙,等你见到了,记得传讯给为师,为师也好看个热闹。”
闻叙还能如何,他当然是答应了。
“既是心结已解,那你可还要继续装瞎?”承微自然是不在意这种小节的,反正弟子不管瞎不瞎,他徒弟照样上天骄榜,那群老友嫉妒的嘴脸他都看够了呢。
闻叙回来的路上就在思考这个,他也问过友人的意见:“弟子若是继续装瞎,会不会太过任性?”
“说什么呢,为师听不得这两个字,收回去。”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闻叙瞬间就读懂了:“弟子的眼睛依旧无法识人,便不愿多见世间他人面孔。”
但他和春舟、陈最一道出门历练之时,闻叙却不打算装瞎了。主要是瞎子装扮实在太明显了,哪怕他不着门派装束,修仙界瞎眼的修士本就没几个,加上他们三个年轻金丹,只要是知道天骄榜的修士,多半都能猜出他们的来历。
这就没什么意思了,按春舟的话讲,他这叫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