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送蒙毅出营后,嬴成蟜背负双手站在原地,久久不言。
嬴成蟜心里是并不支持迅速完成统一的。
嬴成蟜更希望大秦能先用五年时间大力推动生产力进步、解决官吏缺额等一系列问题,修好内政。
然后用更加饱满的底蕴去同化代、燕二国,尽可能削减统一之后的负面影响,让大秦避开二世而亡的诅咒。
但嬴成蟜了解嬴政,正如嬴政了解嬴成蟜一般。
嬴成蟜他懂什么朝政?
嬴成蟜至多不过是能出出主意、上谏一些后世验证过的策略而已,这种事关全局的大战略,根本不是嬴成蟜能寻思明白的。
当嬴政把这个问题搬到嬴成蟜面前,嬴政问的就不是嬴成蟜是否支持迅速统一,而是在问嬴成蟜是否有把握帮嬴政完成迅速统一!
对此,嬴成蟜能怎么回答?
你想打,那就打!
许久之后,嬴成蟜方才伸手接住飘落的飞雪,轻声喃喃:“大变,将至矣!”
右手攥紧成拳,将飞雪碾为雪水,嬴成蟜转身阔步回返营内,沉声开口:“传本将令!”
“全军将士全数打散,依籍贯郡县再编什伍,关外将士由各部都尉统帅,关中将士并故齐将士皆归入中军,由本将统帅。”
“全军明日平旦(3:00)造饭,日出(5:00)拔营。”
“休兵还朝!”
“各部兵马皆急行,尽可能于春耕之前赶回家乡。”
“传讯代军,请代都尉弘、代都尉鲜等诸位代郡将领入营一叙!”
一令即下,大军景从。
当李鲜、李弘等代军将领抵达秦军大营,看到的便是秦军热火朝天进行整编的景象。
每一名秦军将士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嘴里聊的都是谁斩获了几级爵位、得了几顷赐田,与代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鲜颇为讶异的说:“秦军这是……意欲收兵了?”
李弘轻轻颔首道:“想来是相邦已与秦国达成协议,此战将终矣!”
说话间,李弘的心情颇有些低落。
此次代国出征本是为削弱秦国而战,结果打着打着,齐国没了、燕国跑了,代国虽然得了燕国的渔阳郡,但代国自己的代郡却是一片狼藉,很难说究竟是赚了还是赔了。
他李弘更是险些战死沙场!
即便李泊向嬴成蟜求了军医入代军帮李弘缝合伤口,李牧又将他的亲随医者拨付至李弘身侧日夜照料,李弘至今依旧只是堪堪能骑马缓行,却难受征伐之苦。
李鲜啧声道:“秦军距离我军大营仅只十五里而已,秦军难道就不怕我军趁秦军整编之际发起突袭吗?”
“这可是兵家大忌也!”
李弘苦涩的说:“兵家大忌?”
“哪个兵家能被秦长安君看在眼里?”
“今阿翁仍在令支塞与燕军对峙,囤驻于蓟城周边的仅只你我等人。”
“秦长安君不主动攻打我军已是万幸,我军哪来的资格主动进攻秦军?!”
面对王贲时,李弘已经被吊起来打了,李弘哪敢偷袭嬴成蟜?
已老实,求放过!
正说话间,李泊快步跑向代军,离着老远便朗声高呼:“弘弟!鲜弟!”
李弘、李鲜下意识露出颇为尊敬的笑意,齐齐拱手:“大兄!”
李泊用力拍了下李鲜的肩膀,又看向李弘温声发问:“伤势可有所好转?”
李弘赶忙拱手再礼:“大兄放心,孙医言说弟未曾生痈,恢复之快更是可谓惊人,痊愈之后必不会耽搁骑马射箭。”
“还要多谢大兄向秦长安君求请了曹军法掾为弟诊治,否则弟现下定然还下不了榻呢!”
李泊温和的说:“你我乃是亲兄弟,无需多礼。”
“弘弟无恙,乃兄便无忧矣。”
“主帅已等候多时,弘弟鲜弟且随乃兄同去拜见。”
分属两国、沙场对垒的三兄弟有太多的话想说。
但人在沙场,身不由己。
李弘、李鲜也只能加快脚步跟在李泊身后,一路直达秦军中军大帐。
让李弘、李鲜万万没想到的是,嬴成蟜竟然站在大帐外十丈处,顶着风雪迎接他们!
李弘、李鲜等代军将领赶忙一路小跑上前,拱手而呼:
“代都尉弘、代都尉鲜、代都尉马服……,见过秦长安君!”
嬴成蟜也拱手还礼:“秦主帅成蟜,见过诸位!”
“天寒雪大,诸位且先入帐!”
尾随嬴成蟜入帐,李泊、李信、苏角等一众秦军将领坐于嬴成蟜右手下方。
李弘、李鲜、马服兑等代军将领则是落座于嬴成蟜左手下方。
苏角看着正对面的马服兑突然笑道:“前番与马服兄相对而坐,还是在逎城之际。”
“若是本将记得不错,那一次马服兄可是没少逃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