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六年一月一日。
蔚县北城门。
纷飞大雪之下,三万代国将士沉默的走向蔚县北侧军营。
风尘仆仆的毛遂翻身下马、阔步入城,面向代王嘉拱手肃声道:“启禀大王!”
“臣已领一万边军、两万伐秦军回返!”
代王嘉挤出一个颇为疲惫的笑容道:“有劳相邦!”
“若无相邦臂助,寡人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当下之困局也!”
感受着代王嘉身周沉闷压抑的气氛,毛遂有些担忧的发问:“可是前线有变?”
代王嘉轻轻颔首道:“武安君方才传回军报。”
“武安君确认,秦长安君已离开督亢之地,今督亢之地领兵之将乃是秦上将军翦之子、秦军副将贲!”
毛遂心头悚然一惊:“秦长安君果真不在督亢之地!”
“既如此,秦长安君很可能正在引兵潜入我大代疆域!”
毛遂肃然拱手道:“臣谏!”
“臣率军一万五千囤驻于西侧卤城一线,余下兵马尽数拱卫蔚县。”
“再令我大代边境各县坚壁清野、加设哨卡、增派斥候,每日派遣一名传令兵携当日探查所得奔赴郡治,郡治亦当每日派遣一名传令兵携各县奏章奔赴蔚县。”
“如此,若是未能收到某郡县奏章,朝中便可知某郡县已被秦军兵临城下,朝中可立刻调遣兵马驰援!”
代王嘉略略颔首后,慨然长叹:“相邦此谏,甚善!”
“只可惜,我大代不止需要提防秦长安君潜入我大代号令地龙翻身,更还需要提防秦军主力翻山越岭直扑蔚县啊!”
毛遂大感错愕,不敢置信的问道:“武安君能征善战,更是曾大败秦上将军齮!”
“秦副将贲固然是秦上将军翦之子、家学渊博,但却终究不曾为主帅,更无甚威名。”
“此将安能败我大代武安君?!”
秦国前有武安君,后有长安君,两位杀神之间还有桓齮、王翦等一众大将为过度,这已经能让天下各国骂一句天地偏心了。
结果现在你告诉本官说,秦国随便拎个副将出来都能战我大代武安君而胜之?
这不合理啊!
好在代王嘉摇了摇头道:“以武安君之能,自不会被秦副将贲所败。”
“然,联军固然兵众却少将。”
“秦军固然兵寡却多将。”
“武安君无惧秦副将贲,却无法分兵以抗秦副将贲,不得不集结兵力退守武阳城至涿城一线,尽数放弃了督亢之地!”
“武安君心忧秦副将贲避我联军锋芒,于督亢之地起兵,与秦长安君两相配合之下突袭飞狐陉以攻我蔚县。”
“故而发军报请朝中增兵飞狐陉!”
虽然此战李牧有着帐下无大将、燕王爱背刺、齐军不善战等等掣肘。
但打了一辈子逆风战的李牧最擅长的就是在己方劣势的情况下寻找翻盘的可能。
毕竟,李牧这辈子就没打过一场碾压战,全都是以弱胜强之战!
所以李牧并不担心王贲和他所率的秦军。
李牧独独担心那消失不见的嬴成蟜!
毛遂的眉头也深深皱起:“武安君所谏,实乃必当思虑之事。”
“然,秦将军武正领兵威胁我大代西侧,西方防线不得不防!”
“若是再分出兵力增强飞狐陉守备,臣恐蔚县空虚啊!”
“臣以为,现下当务之急乃是探明秦长安君动向。”
“否则仅凭我大代兵马,根本无法护我大代安危!”
代王嘉轻声一叹道:“寡人,亦如此以为。”
“早在爱卿与武安君言说秦国可能临阵换将之际,寡人便令各郡县增派斥候详加探查。”
“然!时至今日,仍未探得秦长安君踪迹!”
城门处,代国君臣再次陷入沉闷压抑的气氛中。
嬴成蟜如同鬼魅的幽灵一般游荡在代国四周,又如一柄未曾出鞘的利剑般威胁着代国的心脏。
看不见,摸不着,不知其身在何处,不知其意欲何往。
但却给代国君臣带来了浓郁到无法化解的恐惧与担忧!
将心头忧虑强行压下,代王嘉挤出一个笑容道:“此事固重,却当细细思量。”
“爱卿于半个月内转行千余里,定然疲惫。”
“寡人已于宫中大设宴席,当与爱卿不醉不归!”
毛遂也暂时放下心头忧虑,感激的拱手道:“拜谢大王!”
正值君臣相得之际,十名候者策马狂奔而来。
遥遥看到身穿冕服的代王嘉,为首的候者焦声高呼:“临淄谍情急报!”
代王嘉豁然转身,断声而喝:“传!”
严查身份过后,为首的候者快步跑到代王嘉面前,拱手连声道:“启禀大王!”
“代王嘉二年十二月二十日,秦长安君携都尉苏角等一众悍将领兵十万奇袭齐都临淄!”
“当日,齐王请降!”
“齐上将军鹖、齐外史淳于虎等一众齐臣兴家兵欲护社稷,齐军却自行转攻齐上将军鹖所部,尽歼之!”
自李牧出征北伐起就没睡过一天好觉,自郑县地震起就整日焦虑担忧的代王嘉终于被这噩耗摧垮了身体。
代王嘉眼前视野陡然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