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着城墙上那如割麦子一般弯腰拱手的齐军守军,嬴成蟜嘴角微微抽搐。
你们,可真是害苦了本将啊!
但,面对这般人心所向,嬴成蟜却又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只能挤出笑容,颔首回应“见过诸位袍泽!”
一路走,一路还礼,嬴成蟜的脸都要笑僵了。
直至走到梧宫西百余丈处时,齐军将士们的欢呼声才终于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肃杀!
“敌将安敢如此辱我大王!”遥望被嬴成蟜掐着肩膀、衣衫不整的齐王建,田鹖咬牙切齿的怒声低喝。
淳于虎苦涩长叹:“若是吾等臣子善战,根本不会给秦长安君攻至临淄城的机会。”
“大王又岂会遭受如此折辱?”
“是吾等无能,方才令得大王置身于如此险境!”
攥紧了手中长枪,淳于虎双眼悲戚的遥望齐王建道:“主辱!臣死!”
“淳于某心知吾等恐难胜,但却至少也要让秦人知道,我大齐仍有敢死之人!”
“倘若秦国再如此折辱我王,我大齐必还有如吾等一般人,为我王举戈矛而战!”
田鹖双手握持长戟,沉声道:“吾等,并非没有得胜之机!”
田鹖缓步向前,怒声咆哮:“二三子!”
“秦军固然兵强马壮,然秦长安君却胆敢仅率一千家兵便深入我临淄城!”
“此乃救回大王之良机、匡扶社稷之良机,更是灭秦威风之良机!”
“随本将,死战!”
淳于虎等二十余名重臣、百余名官吏、数百名临淄大族子弟统帅着八千余名各府豢养的家兵仆从和门客,齐齐怒吼:
“死战!死战!”
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看着正在向自己冲来的家兵仆从,嬴成蟜扬起的嘴角根本就压不住:“这便是后相所言的城中生乱?!”
没想到啊!
齐国也不全都是酒囊饭袋,还是有些能人在的嘛!
后胜却要快疯了,连连拱手道:“此乱与降臣无关!与我王亦无关!吾等对此乱皆一无所知!”
“观那领头之人乃是齐国上将军田鹖,降臣这就去劝其请降!”
嬴成蟜大手一挥,断声道:“不必!”
“正巧以这些乱臣贼子的性命祭我军大纛!”
“家兵听令!”
“随本将冲……”
然而还没等嬴成蟜演完,一阵振奋的咆哮便将嬴成蟜的声音尽数压制。
“护卫左相!!!”
嬴成蟜愕然回首,就见高双拎着开山斧狂奔而来,转眼间就跑到了嬴成蟜身侧。
脚下速度不停,高双转头对嬴成蟜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高声道:“左相,末将护卫来迟!还请左相恕罪!”
“末将这就为主帅尽斩来犯之敌!”
嬴成蟜:……
诶不是!
本将没让你们来护卫啊!
本将未曾收缴你等兵刃,只是为了给你们再战之力,不是为了让你们来破坏本将计划的啊!
但嬴成蟜已经没了说话的机会。
紧随高双之后,田儋策马挺枪而来,高声怒喝:“吾乃主帅帐下军将田儋!谁敢伤吾主帅!”
借助战马的速度,田儋越过高双,手中长枪毫不留情的刺向田鹖麾下家兵!
田鹖见状气急大喝:“田儋!汝枉为王室子弟!”
一柄长枪洞穿了田儋的左臂,令得田儋血染征袍。
但田儋却一步不退,浴血如狂魔般嘶声狂吼:“无须理会本将伤势!”
“众将士!死战!”
毕勇迅速补至田儋身侧,昂然咆哮:“龙虎勇士何在?”
“结阵!上前!死战不退!”
毕勇、田横……一道道熟悉的身影从嬴成蟜身侧狂奔向前,只会在路过嬴成蟜身边时才略略减缓速度、高声喊出自己的姓名。
转瞬之间,就有数千名齐军将士杀向田鹖所部,让本来宽阔的王城主干道显得颇为拥挤。
狂奔而来的他们气喘吁吁且未曾结阵,刚一与田鹖所部接触便产生了不小的伤亡。
但却无一人后退哪怕一步!
毕勇等数十名龙虎勇士顶在第一线艰难的抗住战线。
田儋、田横等将领负伤过后便退居二线,就地指挥各部齐军结阵,并在结阵完毕之后迅速吸纳龙虎勇士为先锋,悍勇无畏的穿凿猛攻!
他们浑不在意牺牲,也毫不在意死亡,因为在他们身后,还有至少两万齐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深陷包围的田鹖绝望又悲愤的咆哮:“汝等,皆愧食我大齐之粟也!”
嬴成蟜也懵了,失声喃喃道:“你们这股子悍不畏死的劲儿,用错地方了啊!!!”
该悍不畏死的时候你们就地请降。
该你们老老实实的时候你们自发死战?
你们是不是和本将有仇?!
突然间,嬴成蟜心脏一颤,赶忙高呼:“定要留淳于外史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