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扶苏摇头道:“这不合适!”
和刘季一起研究刘季为什么会被淳于越认定为市井无赖子之表率,对于刘季而言无疑是一种伤害。
虽然嬴扶苏已经决定遵照淳于越的叮嘱远离刘季,但嬴扶苏却也不希望伤害刘季。
然而刘季却是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君子听说自己有错就特别开心,刘某虽非君子,但也要有些成为君子的野心嘛!”
嬴扶苏愣了好几息才想明白刘季要表达怎样的思想。
胶原蛋白满满的小脸露出几分无奈,嬴扶苏认真的说:“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
“刘先生,君子并不是因为听说自己有过错而开心,而是被旁人告知了他的过错方才欣喜。”
刘季当真不知道这句话吗?
好歹也是上过学、读过书、能被张耳收做门客的人,刘季对学问的钻研或许不会太过深入,但又怎么会连《孟子》都没读过?
然而面对嬴扶苏的纠正,刘季却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话一般,一拍大腿:“噫吁嚱!”
“这就对味儿了!这就对味儿了嘛!”
“刘某之前听闻这话之际还在寻思呢,你说这些君子贱不贱啊?竟是会因为听说自己有过错而开心!”
“今日得公子这么一说,刘某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而后刘季面向嬴扶苏拱手一礼:“刘季,多谢公子教导!”
嬴扶苏不由得露出几分开心的笑容:“教导之说,过于言重。”
“正所谓: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刘先生知错便改,实乃大善之举!”
刘季乐呵呵的说:“若非公子提醒,刘某恐怕此生也难知此错矣!”
刘季顺势向前走了几步,越过鲁冲等人走到了嬴扶苏身边,继续说道:“刘某恳请公子能再多多告知刘某之错,如此刘某方才能知错而改!”
“且淳于博士以为刘某鄙薄,公子却不如此以为,显然是并未发现刘某的鄙薄之处。”
“公子与刘某一同钻研刘某的鄙薄之处,既能助刘某改错,还能助公子明白淳于博士为何要厌弃如刘某这般人的道理,日后再见到如刘某这般人时也能早早警惕。”
“岂不美哉?”
嬴扶苏不由得陷入思虑。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诶!
鲁冲不禁嗤声道:“如你这般卑鄙之徒,有什么资格与公子一同钻研。”
“又有什么资格让公子从你身上学到道理?”
嬴扶苏肃然看向鲁冲,认真的说:“鲁簪袅,此言谬矣!”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刘先生有其过人之处,自然值得本公子学习!”
“此乃淳于夫子教导本公子的道理,本公子以为本公子就是在践行这个道理。”
刘季朗声大笑:“对喽!就是这么个道理!”
“公子身边皆是博学多才之士,却无如刘某一般卑鄙之徒。”
“若是公子久久不得见卑鄙之徒,日后又如何能辨认出卑鄙之徒?”
“这不是等着被骗呢嘛!”
嬴扶苏欣然颔首:“刘先生此言,甚善!”
鲁冲焦声道:“然,淳于博士严令公子远离此人啊!”
嬴扶苏不由得心生为难。
一面是淳于越传授的道理,一面是淳于越亲口交代的师令。
而今,道理和师令产生了冲突,嬴扶苏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遵从道理还是服从师令!
见嬴扶苏面露动摇,刘季赶忙啧声道:“刘某没读过几年书,却也知道弟子随夫子学习乃是学习道理,而不是给夫子做奴仆的。”
“刘某记得,文信侯亦是大王之师?”
“若是弟子事事都要听从夫子的吩咐,那当今大秦究竟是要听大王的还是要听文信侯的!”
身周众人,齐齐色变!
“无赖子住口!”
“贼子安敢害淳于博士!”
“公子切莫听信此人胡言乱语,还是遵从淳于博士之令速速远离才是正理!”
鲁冲再度拔剑,高炯和翟棣也撸起袖子,看向刘季的目光满是不善。
因为刘季这话,着实太过诛心!
嬴扶苏却在思考良久之后看向鲁冲,可爱的小脸写满严肃:“鲁簪袅,此乃本公子私事,与公事无关。”
“鲁簪袅不问本公子而代本公子质问刘先生,是为无礼也!”
鲁冲:(||Д)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嬴扶苏这话直白的表明了他方才的话语并非恐吓,鲁冲已与他毫无干系!
鲁冲讷声道:“公、公子!”
嬴扶苏面向刘季拱手一礼,诚恳的说:“刘先生所言,有理!”
“夫子传道受业解惑,令本公子明明德。”
“若是本公子愚从于夫子而不顾真理,方才是对夫子最大的伤害!”
刘季眼中流露出几分讶异。
这特么九岁?
年方九岁就能深刻辨析道理并遵照道理做出判断,虽然性子还是过于执拗,但每一分执拗都有理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