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王绾给自己留个体面,王绾却非但能不远离权力,还能被嬴政大加赞赏,而这一切都是他日后还朝的底牌!
毕竟,吕不韦已经老了,他王绾却还年壮!
嬴政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声音转沉:“爱卿以为,当请文信侯还朝?!”
王绾轰然拱手:“臣知文信侯狂悖,不念君恩,愧对君禄。”
“然,臣以为文信侯确有大才。”
“当今大秦政务繁多,更是时值竟大业之关键时刻。”
“唯文信侯之才方才能助大王竟不世之功!”
“臣请大王放下旧怨,允文信侯还朝为佐。”
“臣,甘愿退位让贤!”
龙台宫内,鸦雀无声,却有无数暗流涌动。
魏缭、隗状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浓浓警惕。
吕不韦可不像王绾这般好说话,一旦吕不韦还朝,他们的权力必将受到压迫。
昌允等一众吕不韦旧日臣属眼中尽是激动。
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的苦苦等候,终于等到了吕不韦重回朝堂的机会!
孙宁、周焕等在吕不韦被罢相之后落井下石的臣子心中尽是惶恐。
他们不觉得他们的背叛能逃得过吕不韦的耳目,万一吕不韦重回朝堂的话,他们还有未来可言吗?!
嬴乐、杜冷、冯去疾、蒙武、韩仓等各方派系的臣子更是心下肃然。
那条曾经纵横朝堂的巨鳄若是重回相邦之位,必将让刚刚平静下来的大秦朝堂再起波澜。
而这条饥肠辘辘的巨鳄若想恢复往日荣光,必定会从他们身上狠狠撕下不知多少血肉!
死亡的恐惧促使孙宁主动出列,拱手而呼:“启禀大王……”
然而还没等孙宁说完,嬴成蟜便已起身,拱手而呼:“臣以为,相邦此谏有理。”
“臣支持文信侯还朝!”
话落,嬴成蟜看向孙宁等人,淡声道:“诸位有什么异议,大可畅所欲言。”
孙宁:……
你这是威胁吧?
你这绝对是威胁吧!
扛着巨大的压力,孙宁拱手道:“臣以为,文信侯无功于秦却得侯爵之位,可谓窃贼!”
“无亲于秦却自号大王仲父,可谓狂悖!”
“如此狂悖窃贼即便有些能力,却也不堪为我大秦相邦!”
“臣,拜请大王三思!”
嬴政曾经给予吕不韦的评语,被孙宁今日翻出来用以抨击吕不韦。
孙宁料想,嬴政怎么都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嬴成蟜淡声道:“本君以为,文信侯之功,确实不配食邑十万户。”
“文信侯无亲于秦更无管仲之才,确实不配号称仲父!”
仲父不仅仅是叔父的意思,同样也是统治者对佐政大臣的尊称。
昔年齐桓公便尊称管仲为仲父,姜子牙的‘尚父’之称,范增的‘亚父’之称也皆是类似的含义。
暗戳戳的,嬴成蟜将吕不韦的‘仲父’之称从亲缘关系转向了君臣关系。
孙宁目露错愕:“既然长安君也承认文信侯有过,又为何要支持文信侯还朝?”
嬴成蟜面向嬴政拱手一礼,肃声道:“臣以为,文信侯之过,甚大也!”
“仅只是褫夺文信侯之食邑远远不足以赎文信侯之过。”
“故而理应令文信侯还朝为我大秦再立功勋以补其亏空,唯有其施展出管仲之才才能补其过!”
“文信侯之过,唯戴罪立功可赎!”
不只是孙宁,就连李斯等人都对嬴成蟜投来了震惊的目光。
你管担任相邦叫戴罪立功?
有这么戴罪立功的吗!
然而嬴政却略略颔首道:“长安君所言,有理。”
听见嬴政这话,李斯轻声一叹。
他终于确认了,吕不韦还朝不是王绾的意思,也不是嬴成蟜的意思,而是嬴政的心意!
以当下嬴政对朝堂的掌控力度,嬴政决定的事谁又能阻挡?
李斯索性出列拱手而呼:“臣,附议!”
吕不韦的旧日臣属们更是早已忍不住的齐齐出列拱手:“臣,附议!”
嬴政淡声道:“既如此,传召文信侯!”
嬴政的话语经由宦官之口向着宫门方向飞速传递而去,最终传入宫门外那位老者的耳中。
抬起略显浑浊的双眼,吕不韦看着镌刻着‘龙台’二字的匾额,声音复杂的轻声一笑:
“二十五年前,本侯谋于龙台而起于秦。”
“未曾想,时过经年,本侯竟再谋于龙台!”
尽力挺直腰背,身穿侯爵朝服的吕不韦拱手一礼,沉声而呼:
“臣,大秦文信侯,遵大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