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四年五月二日。
咸阳城上空笼罩着一层阴云。
纵是时已至盛夏,咸阳宫御书房内的气氛却是冷若冰窟!
风尘仆仆的姚贾站在御书房中间,面向嬴政惭然拱手:“启禀大王。”
“燕王坚决认定刺客田光、刺客荆轲非是受到了燕国指使,只是自作主张行刺,此事与燕国毫无关系。”
隗状愤怒的一拍案几:“荒唐!”
“那田光、荆轲二人乃是燕国的正副二使。”
“燕国使臣的所作所为怎能不代表燕国!”
“燕王如此言说,就不惧天下人耻笑吗!”
姚贾无奈的说:“燕王,确实不惧。”
此话一出,大秦群臣愤怒的情绪都变得不连贯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早已突破了战国时代道德下限的燕王喜,无所畏惧!
魏缭满含怒意的开口:“无论燕王是否承认是燕国主使了对我王的刺杀。”
“燕使刺我大王皆是不容抗辩的事实。”
“燕王无论如何都必须给我大秦一个交代!”
姚贾冷声道:“燕王言说,愿以粮十万石偿我大秦。”
魏缭心中怒火升腾,肃声喝问:“刺客于大殿之上明言是受燕太子丹指使。”
“燕王不愿交出燕太子丹乎?!”
姚贾摇了摇头,声音愈发冰冷:“燕王不愿!”
“燕王言说刺客荆轲所言皆是在污蔑燕太子丹,燕太子丹必不会做如此事。”
“且燕王言称燕赵已然合盟,燕太子丹所部已与赵军合兵,将齐攻我大秦!”
燕王喜的态度非常清楚。
就算大秦能摆出再多证据,燕国也不会承认刺客是燕国派去的。
燕国知道秦国不会相信,但现在燕赵已经合盟,甚至是形成了联军,秦国就算不相信又能如何?!
抱住新大腿的燕国,半点不怕!
嬴政愤怒的一拍案几:“燕王欺寡人剑不利乎!”
一撩衣袍,姚贾跪地稽首:“臣,辜负了大王期许,请大王治罪!”
嬴政的愤怒更是点燃了整个御书房的怒火!
“长安君为别国出征一次便可得粮数百万石,今燕国刺杀我王却只想以粮十万石赔罪?这不是赔罪,这是折辱!是对我大秦的折辱!”
“燕王之母,婢也!燕王安敢如此辱我大秦!本官此生与燕国不共戴天!”
“大王,末将请战!”
大秦近些年哪受过如此委屈?
过半朝臣齐齐起身,高呼请战!
然而魏缭却是强行压下怒火,肃声道:“燕刺大王,臣心中愤恨难平!”
“然,臣请大王三思!”
“我大秦急需时间休养生息,便是此番秦赵之战都已让我大秦举步维艰!”
“且赵国兵强马壮、血勇敢战,更与我大秦仇深似海,不可能借道予秦,我大秦着实没有办法跨越赵国直攻燕国。”
“若我大秦强行攻燕,只怕非但无法为大王报仇雪恨,更会令我大秦社稷飘摇!”
“臣以为,还是当以眼下秦赵之战为重,而不当特意攻燕。”
王绾也深深的吸了口气,眼中满是愤怒的拱手道:“臣附议!”
“主辱臣死!臣等誓死必报此仇!”
“然,今燕赵合兵,我大秦若同攻燕赵,实难得胜。”
“臣拜请大王稍做隐忍,主动游说燕国并表示不会追究此番刺杀,以此请燕国罢兵。”
“待我大秦恢复些许国力,臣愿亲自出征,为王复仇!”
三公齐出,请求嬴政暂且按下仇恨,甚至是不吝付出一些代价也要请燕国罢兵。
因为连年大战的秦国真的打不动了!
单单对战赵国对于当今大秦而言都已是极难,如果把此战目标定为复仇,大秦此战胜算微乎其微,甚至可能会因漫长的战线而拉崩国力。
唯有将此战目标继续定为打退赵军、逼迫赵国求和,而后让黔首休养生息几年、恢复国力,方才是谋国之策!
此策唯一的缺点,便是需要嬴政隐忍!
毫无王者尊严的隐忍!
嬴政的脸色一片冰寒、胸膛起伏如风箱般急促。
可十余息后,嬴政终究还是艰涩的颔首道:“三公所言,有理。”
“寡人被刺固然是必报之仇。”
“但寡人乃是秦王,却更应以社稷为重!”
嬴政终究还是在个人与国家之间选择了向国家妥协!
杨虎等少壮派臣子心中涌起深深的愤怒和自责。
魏缭、王绾等老臣却是松了口气,齐齐拱手:“大王,圣明!”
嬴政拢在袖中的双手攥紧成拳,指甲盖刺痛着掌心的皮肤,声音却已恢复平静:“传寡人令。”
“上卿姚贾携黄金二百斤再入燕国以游说燕国重臣,无须再争取问罪燕太子丹,全力争取让燕国罢兵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