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看到缝在试卷一端的白色纸条时,芈粒却是瞳孔猛然一缩:“这是……”
嬴成蟜笑而回应:“此番分科举士,多有本君的门客参加。”
“本君着实做不到在明知此人是本君门客的情况下依旧以平常心评判,故而特意遮住了姓氏名讳。”
“待批阅之后,再由侍郎拆去此纸、转呈大王。”
“芈太仆以为,不妥?”
芈粒很想说,这很不妥。
你把名字一遮,本官还怎么确认谁是本官一系的子弟?
本官还怎么根据身份在合理范围内加减分数!
芈粒更是费解。
这是当今天下第一次推行这种抡才方式。
就算此策是嬴成蟜所谏,嬴成蟜考虑的也不至于如此周全吧!
而且你身为常年在外的征伐大将,怎么会这么懂舞弊啊!
但芈粒一时间却着实说不出遮名的坏处,只能强笑道:“倒是并无不妥。”
“长安君巧思也!”
嬴成蟜略略颔首:“那便开始批阅吧。”
“让大王久等非是为臣之道。”
“抓紧时间,尽量早些完成。”
芈粒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试卷,努力辨认字迹的同时认真批阅。
“这位先生竟答对了所有题目!真大才也!”
“甲卷三人答对了所有题目,乙卷却只有一人,怪哉怪哉!”
“甲乙二卷的难度,看起来确实是相差仿佛,但这……”
半个时辰后,三公九卿停笔,由着侍郎将试卷上呈嬴政,目光却是尽数投向芈粒。
能在大秦担任三公九卿者,无一庸人。
他们看得出甲乙两卷的难度差距确实不大,绝大多数考生的成绩差别也并不大。
而满分卷数量的显著差别,更逃不过他们的双眼!
迎着一双双视线,芈粒的额头渗出些许薄汗。
五马大车内,嬴政看着两张出自同一人之手的试卷,声音冰寒刺骨:“陵阳屈壁。”
“甲号卷百题全对。”
“乙号卷却错二十一题,更有十八题不曾作答!”
嬴政将这两张试卷扔向群臣,怒声喝问:“谁能告诉寡人。”
“同一人、同一日为何会在明算一道有着如此参差!”
芈粒心中一横,拱手道:“启禀大王,臣以为算学与算学之间也有差别。”
“不同题目,确实会有不同的表现。”
“且诸先生先答甲号卷,再答乙号卷,定然疲惫。”
“是故乙号卷成绩比之甲号卷成绩更差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芈粒知道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话。
但他不能不说。
接触过全套试卷的人除了嬴政之外仅有相邦隗状、左相王绾和九卿!
嫌疑人范围太小了,他根本就藏不住!
嬴政冷然看向芈粒:“卿以为寡人不通算学乎?!”
芈粒赶忙拱手再礼:“臣绝无此意!”
“恰恰相反。”
“正是因为大王精通算学,故而大王才难体察庸人之扰啊!”
不知何时走到嬴政身旁的嬴成蟜突然开口:“松阳屈梧,甲号卷错一题,乙号卷错二十三题,空六题。”
“舒县熊皮,甲号卷全对,乙号卷错七题。”
“延陵……”
照着苏角等各考场监考官送来的名册,嬴成蟜翻出了一名名疑似作弊考生的试卷。
待最后一名疑似作弊的试卷被翻出,嬴成蟜看向芈粒、熊挽等人:“倒是巧了。”
“这些擅甲号卷、乙号卷错漏百出之先生,皆是楚地百姓子弟。”
“若是不算这些先生,余下先生两卷的成绩却都相差仿佛。”
“芈太仆以为,此为巧合乎?”
这是巧合吗?
能站在这个层次的人,谁会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芈粒满脸不敢置信的上前几步,看着嬴成蟜手中试卷低声而呼:“这这这,竟有此事?!”
“未曾想,果真如长安君所料一般,竟是真有蠹虫配合虫豸乱我大秦的分科举士!”
“无耻!可憎!”
芈粒断声道:“本官必定配合长安君,彻查此次分科举士,查清朝中蠹虫究竟是何人!”
嬴成蟜看向芈粒的目光多了几分冷冽:“果真要彻查?”
芈粒坚定的说:“此事事关重大,务必狠狠的查!”
“本官亦会全力臂助长安君!”
芈粒很清楚自己犯了什么事。
如果只查芈粒一人,芈粒势必逃不过一死。
但当嬴政发现近乎半个朝堂、全数关东顶级权贵都在参与舞弊。
嬴政还能坦然问罪吗?
懂不懂什么叫法不责众啊!
当被问责之人太多,若是律法的屠刀还敢落下,众人就敢斩了这法!
嬴成蟜嘴角勾勒出一丝嗤嘲的笑,转身拱手:“臣谏,为免造成考场混乱、影响其他先生,应继续封锁大秦军校,暂不查大秦军校内部。”
“待分科举士初试结束,立刻抓捕疑似舞弊之先生,交由廷尉审讯!”
嬴政淡漠的目光扫向芈粒、熊挽等人,沉声开口:
“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