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燕失笑:“怎么可能!”
“本将不过是以中、前二军和本将的性命为饵,又以偏师袭扰而已。”
“整个战场不过方十五里,虽然现下已然入夜,但齐公子假不至于连这区区方十五里的战场都难以掌控。”
项燕这话说的很笃定。
因为在经常打大兵团作战的将领们看来,区区长宽各十五里的战场,根本不足以完全展开部队,就更别提依托大兵团作战而进行的种种战术了。
哪怕项燕手里只有八万兵马,依旧觉得此处战场过于狭窄!
更遑论是拥兵三十万的公子假了。
屈桓认真的说:“但齐军军令运转之艰涩,做不得假。”
“且时至现在,斥候仍未探得半分齐军伏兵的踪迹。”
项燕沉默了。
蠢人想装聪明人很难。
但如果田假真的是个聪明人的话,他能装蠢装的如此丝滑更不容易!
项燕的内心动摇了。
或许,真的是他判断错了?
项燕没有正面回答屈桓,只是沉声开口:“令!”
“都尉斗战,自东北防线穿插进入战场,绕开两军士卒,直扑齐军右翼,一触即走。”
“都尉昭愿放弃伏击,分兵为二,一路作势佯攻郯城,一路自北方后击齐军。”
“都尉劳德、都尉孙行二部分兵,都尉劳德所部勾引敌军向沂水方向行进,都尉孙行所部分兵为十,于齐军西北方向对齐军展开滋扰。”
“都尉项朗……”
为什么项燕会选择自沂水、沭水二路齐头并进?
在田假看来,项燕这是在分兵而上、故作兵强马壮。
可在项燕自己看来,开战的沂水、沭水河段之间最远处相隔不过百余里,而在如郯城这般二水相近之处,二水之间更只是相隔四十四里。
这分明就是一处适合大兵团展开作战的战场,而非是两处战场,又何来的分兵一说?
项燕没有直接做出田假无能的定论,但却沿着田假露出的破绽不断扩大战场规模。
一时间,原本方仅十五里的战场,被扩大至方四十余里。
原本散落于各地的十六支齐军和十余支楚军,迅速转变为十六支齐军和百余支楚军。
在项燕和各部将领的操控下,百余支楚军分分合合如斗兽群狼,更是驱策着齐军形成了十余个互相分割却又能互相关联的小型战场。
对于项燕而言,这是为将者的基础。
对于曾经的嬴成蟜而言,他在庞煖的帮助下,以数万袍泽的性命为代价,艰难的学会了这一课。
可对于田假而言,这就是一场噩梦!
一场直到太阳再度升起都未曾醒来的噩梦!!!
“棠咎遭遇围剿?棠咎在哪儿?棠咎在哪儿来着?!”
昨夜还意气风发的田假,此刻却头发散乱的半蹲在地上,略显颤抖的手指不断在坤舆图上来回指着一枚枚石子。
那张昨夜被田假引以为豪的物理外挂坤舆图,此刻已被摆上了密密麻麻的石子,甚至让人看不清坤舆图上画了些什么。
“这儿!对!在这儿!”田假终于找到了代表棠咎的那枚石子,冒烟的大脑竭力思考:“棠咎所部西南五里就是剧昂所部!”
“传令剧昂所部,立刻前去救援棠咎所部!”
传令兵忍不住道:“将军,您半刻钟前方才令剧昂军将奔赴此地。”
“算算脚程,剧昂将军理应尚未抵达坤舆图上之处。”
传令是需要时间的,行军更是需要时间。
田假只需要小手一动,就能改变石子在坤舆图上的位置。
可剧昂等将士们想要实现田假的战略规划,却需要用双腿跑到指定位置,且途中还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楚军阻截,以至于无法抵达田假指定的战略方位。
原本田假还能估算出各路兵马的具体方位。
可随着战场变得复杂、精力被不断消耗,田假的大脑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再难算定这些精细的信息。
田假愣了一下,拍了拍额头:“然也然也!”
“是本将之失也。”
“那……”田假继续看向坤舆图上的一枚枚石块,终于发现了另一支可供调动的兵马:“令……”
然而田假的命令还没下达,又有一名传令兵疾驰而来,慌忙拱手:“报!”
“军将棠咎所部遭遇楚军主力围攻,又遭遇楚军截击,不得不向北撤军!”
田假还没说出口的命令,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他闷头苦想半晌的对策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宣告报废!
田假不得不强提心气,再次根据新的战场环境制定对策。
可田假才刚将目光重新投向坤舆图,另一名传令兵已策马狂奔而来,惶然高呼:“报!”
“军将卢韶所部被楚军主力所困,请求增援!”
田假大脑响起一阵嗡鸣。
原本就已经快要烧掉的CPU直接因这条消息而彻底崩溃!
田假用力抓住自己的发髻,缓慢而痛苦的蹲在地上,如困兽一般怒声低吼:
“楚军主力究竟在哪儿?”
“在哪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