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但寡人不能坐视大楚倾颓!
昭岑拱手道:“大王所言甚是。”
“得长安犁,无须数岁,秦国粮产必当倍增。”
“这必当令得暴秦粮价大幅下降,我大楚便可低价从秦国购入大量粮食,以供养我大楚子民。”
熊科嗤声道:“明明可以用我大楚的土地耕种出更多粮食,却偏偏要斥巨资从秦国购入粮食?”
“令尹此策,实可谓荒诞至极!”
“且不说我大楚每岁需要为粮食付出多少钱财。”
“若是秦国不售与我大楚,我大楚该当何如?”
“君岂不闻‘齐纨鲁缟’之策耶?!”
在熊科看来,昭岑的脑子简直抽疯了!
将一国粮食寄托于敌国之手,这是何其可笑之事。
懂不懂经济战、贸易战和粮食战啊!
不懂就多去看两遍《管子》!
昭岑淡声道:“我大楚不取长安犁,天下各国亦会取长安犁。”
“秦国不售粮楚,各国却皆可售粮于楚。”
“只要天下粮产暴涨,我大楚得粮的代价就会变得愈发轻微。”
“本尹以为,我大楚地利不善耕种,却盛产铜铁矿藏。”
“与其利用长安犁艰难开垦,我大楚理应将精力放于锻造兵刃,努力备战,夺回失地!”
“且,这也是弱秦之策!”
昭岑面向楚王负刍拱手一礼,沉声解释:“臣以为,长安犁对于秦国而言亦是弊大于利。”
“秦之法,乃是弱民而导民向战。”
“然,长安犁却令得秦民无须得爵便可饱食,长此以往,秦民必定溺于安乐、丧失敢战之心!”
“我大楚向秦购买粮食,再将各类享乐之物售卖于秦,必可加重秦国子民的享乐之心。”
“秦因长安犁而好耕恶战,我大楚却可于此时磨刀霍霍。”
“待秦惫战,我大楚便可提兵北上,尽夺失地,再夺秦之粮!”
“如此,则大楚兴也!”
昭岑不只是在为了反对而反对。
秦军之所以悍勇,与秦国的律法、秦人的生活环境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贫困之际敢战善战的兵团、族群在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后就变成软脚虾、面团军的例子还少吗?
古往今来都数不胜数!
一旦秦民安安稳稳的种田也能吃饱喝足,还有多少秦民甘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拼富贵?
贫穷,是让人民甘于被剥削甚至主动要求被剥削的利器!
如果秦国的变法速度跟不上长安犁的推广速度,昭岑所言很可能会成为现实!
景畴等人双眼一亮,齐齐拱手:“臣附议!”
看着尽数附和的群臣,楚王负刍心中轻叹。
私之利,更甚于国之利。
大楚柱梁皆是此等人,大楚何以兴也!
一时间,楚王负刍突然有些理解楚王悍了。
楚王负刍面色不变的反问:“若秦于子民富足之前,主动兴兵,何如?”
“战争自会将增产的粮食消耗殆尽!”
“秦人的生活不会发生多大改变,唯一的变化只有秦国愈发持久的战事!”
楚王负刍一言点出了问题所在。
昭岑的这番推论放在推行儒家思想或黄老之术的国家或许有用。
但对秦国无用!
嬴政非守成之主,实乃雄主也!
嬴政绝对会让秦国的每一滴血液都涌向尖牙利爪,化作扑咬敌国的养料!
昭岑双眼微眯。
与自己的计策被推翻相比,更令他在意的是楚王负刍的态度!
楚王负刍话锋突然一转:“寡人以为,令尹此策乃是良策。”
“但寡人只取前策,不取后策。”
“我大楚不应该将希望寄托于秦国自行衰落上,而是应当趁此机会壮我大楚!”
“我大楚今岁便可往他国购粮,并依这批粮食大兴兵、灭内贼,收回云梦泽等乱贼云集之地。”
“同时征调青壮,以现有大城为中心不断对外修筑道路。”
“待到内贼尽除、道路平整,便引进长安犁!”
楚王负刍做出了让步。
先耗费钱财购买粮食,以节省楚国的青壮人力,再利用这些人力耗费几年时间平定云梦泽等乱贼聚集地,剿灭国内已有的作乱僮仆。
而后修筑道路,利用道路延伸各奴隶主的实际掌控范围,进一步压缩可供僮仆逃亡的空间。
在最大限度保障奴隶主利益之后,再行引进长安犁。
景畴却还是有些不满,拱手肃声道:“修筑道路耗时良久,且我大楚诸多深山皆难供大军通行。”
“依令尹之策,待到长安犁进入我大楚,定会有僮仆窃长安犁而遁山林!”
楚王负刍斩钉截铁的说:“那就让他们遁!”
“些许僮仆,无关痛痒。”
“寡人不能为了些许僮仆而令我大楚落后于他国!”
“诸位爱卿!”
楚王负刍长身而起,诚恳的说:“北望故韩!”
“今岁韩王安被毒杀,韩公子成战死,韩诸权贵或被杀或被流。”
“何其凄苦也!”
“难道诸位爱卿要令我大楚步故韩后尘吗!”
景畴还要上谏,昭岑却轻轻摇了摇头,肃然拱手:“大王英明!”
楚王负刍愿意为了权贵们的利益做出让步,那权贵们也理应给予楚王负刍以善意的回应,而不是咄咄逼人。
楚王负刍终究是楚王!
且楚王负刍说的没错。
楚国存在,他们这些权贵才能继续存在。
若楚国覆灭,他们这些权贵必当重蹈韩国权贵覆辙!
景畴等人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后也随之拱手:“大王英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