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昏倒在地的张让,嬴成蟜默然。
他是贤臣吗?
在嬴成蟜看来,他是。
张让的能力比不上他的大哥、父亲和祖父,但也算的上一流人才,更对韩国忠心耿耿,誓死守护韩王安。
他是权臣吗?
在韩安看来,他是。
自韩昭侯二十四年(前339年)至今,张家已经连续担任大韩右相一百零二年!
要知道,韩国国祚至今也不过才一百六十六年而已!
张开地、张平、张让这父子三人就是全大韩最优秀的人吗?
韩安对此表示质疑。
但只因张平是张开地之子,张让是张平之弟,这三人就死死把持住了右相之位。
这还不是权臣吗?
这都已是权臣世家了!
嬴成蟜的评价没有错,韩安的评价也没有错,张让自己也没有做任何不忠于韩王的事。
那么,谁错了?
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嬴成蟜脱下染血的大麾,披在了韩安肩头,温声叮嘱:
“舅父,天凉,小心风寒。”
韩安脱去了半露的冕服,披上嬴成蟜的大麾,又双手拉着大麾把自己包裹的更结实了一些,将寒风挡在大麾之外。
仰头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头的嬴成蟜,韩安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容:“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啊。”
“吾还记得当年六妹书信还家,言称自己诞下一男婴时的欣喜。”
“去岁六妹央父王为你锻造一身甲胄和一件趁手兵刃,吾特去工坊监工,见那甲胄还以为六妹写错了尺寸,你不过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穿那么大的甲胄?”
“得六妹再三确认,吾方才允工匠继续锻造。”
韩安抬起手摸了摸嬴成蟜粗壮的臂膀:“今日吾方知,六妹的孩子都已经是顶天立地之人了。”
嬴成蟜微微躬身,避免韩安需要仰着头与自己说话,温声开口:“多谢舅父与外大父(外祖父)关心。”
“若无这套甲胄,甥儿定已负伤。”
“家母也时常念及外大父,言语之间多是思念。”
韩安眼中充斥着浓浓的回忆之色:“当年出嫁之时,六妹还是个孩子呢,比现在的你还要小上数岁。”
“六妹现在还好吗?”
嬴成蟜没有藏着掖着,坦然摇头:“算不得好。”
“早些年家母寄情于山水之中,又惯爱侍弄花草,恬淡悠然。”
“但近年来甥儿的处境不佳,家母为甥儿的性命奔波劳碌已久,心神疲惫。”
韩安声音复杂:“你之处境,吾亦有耳闻。”
“而今你率军灭韩,困局顿解。”
“想来六妹也能安心了。”
只可惜,六妹安心了,他这個当大哥的却是要糟心了。
嬴成蟜厚着脸皮开口:“甥儿便是取韩回朝,依旧会面临重重困境。”
“故而甥儿特求家母撰了些信件,辟韩地贤才为佐。”
“然甥儿面皮薄,恐韩地贤才记恨甥儿,不知舅父能否帮扶一二?”
韩安笑骂:“伱这竖子!”
“有心篡位?”
嬴成蟜当即摇头:“甥儿并无此意。”
韩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那你是怕了?”
嬴成蟜再次摇头:“我相信王兄。”
韩安笑了,笑的很嘲讽:“韩玘亦是昭侯后裔,虽然血脉较远,却依旧与韩王安血脉相连。”
“便是你,与韩王安乃是舅甥关系,吾也未见你灭韩时手下留情啊!”
嬴成蟜低声致歉:“一统天下乃是秦之国策,而韩又是秦国周边最弱之国,更挡住了秦国东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