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於期想过嬴成蟜在识破他的计划后直接爆发冲突,也想过嬴成蟜委曲求全、忍下不满。
但樊於期万万没想到,嬴成蟜竟然会选择班师回朝!
那樊於期还怎么玩?
一旦嬴成蟜撤军的消息传出去,士卒们即便再不满也不可能作乱,毕竟又不是事关性命的大事,只是生活上的一点难题而已,忍上十来天就过去了,犯得着兵变吗?
士卒若不兵变,樊於期难道还能亲自一剑斩了嬴成蟜?
这二者看似结果相同,但在名份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明火执仗的手刃大王之弟,嬴氏宗族不会放过他。
把事情办的这么糙,吕不韦和嬴政也不一定能念他的好,甚至可能还会恨他无能!
嬴成蟜理所当然的反问:“本将不知兵,将军也想不起来这点小事,甚至全军上下都不知道要提醒本将。”
“计策谋略这等大计本将力不能及,衣食住行这等小事诸位又浑不在意。”
“那还打什么?让战士们去送死吗!”
“不如班师!”
樊於期赶忙劝说:“但朝廷可是令君上率军伐赵的。”
“而今君上甚至没走出大秦疆域就班师回朝,此乃抗命之举。”
“按律,当斩首!”
嬴成蟜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本将乃是先王之子,又在出征之前就说没有能力领兵。”
“如今本将确认自己真没这个能力,主动撤军回朝,乃是为大秦保全了士卒,降低了损失。”
“朝中或会责罚本将,甚至褫夺本将爵位、封地,贬为庶人,但怎会要了本将的命?本将可从未承诺过会为大秦带来一场胜利啊!”
“撤军之事就劳烦樊将军了,一定要快,本将已经等不及回府高乐了。”
“八夫,去收拾行李。”
八夫不明所以,却当即拱手:“唯!”
樊於期却是急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嬴成蟜从一开始就没想出征,但凡找着个理由,他就想立刻回咸阳。
至于抗命所带来的后果嬴成蟜更是不在意,爵位、封地随你拿,只要留他一条命就行了。
嬴成蟜能否实现这个目的,樊於期不知道,但他不敢赌。
如果嬴成蟜真的现在就回咸阳城,那他的机会可就没了。
而以他的能力,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别说一步登天了,想更进一步都难!
樊於期上前一步抓住了嬴成蟜的胳膊,无比诚恳的劝说:“君上稍待!”
“一军主将入新军,总是需要磋磨一二,前几年王上将(上将军王翦)初至函谷关,也是用了十八天时间才整顿好大军,令上下景从。”
“君上之忧,末将已知之矣!”
“自今日起,末将当担起军中大小事务,万事仔细思虑,绝不会令今日之事再现!”
“恳请君上对自己多些信任,也对我等将领多些信任,莫要轻提撤军之事啊!”
嬴成蟜面色却是无比阴沉,用力掰开了樊於期的手。
樊於期赶忙致歉:“末将一时情急,冲撞了君上,万望……”
然而不等樊於期说完,嬴成蟜却突然飞起一脚,直接踹向樊於期的腹部!
“嘭!”
底部镶着铁板的牛皮战靴与将军铠腹部的青铜钉板轰然相撞,发出震耳的撞击声。
毫无防备的樊於期被这一脚踹的倒飞出了半丈,又坠入厕坑。
高度已过脚踝、发酵了数日的粪水被撞出一片涟漪,各种颜色的秽物不仅充盈了樊於期的甲胄,更砸了他满头满脸!
见到这一幕,樊於期的家兵都要疯了,直接拔剑涌了上来,怒声嘶吼:
“胆敢辱吾家主,当杀!”
“主辱臣死,今日若不为家主雪耻,我有何颜面苟活!”
“快去将家主拉出来,我等拦住他们!”
八夫等人有点懵,他们根本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家家主会把樊於期踹进粪坑里,但家主永远是对的!
“保护家主!”
“全军听令,副将樊於期意欲作乱,保护主将!”
“谁敢上前一步,斩立决!”
两方亲兵直接拼杀在了一处。
嬴成蟜却是背负双手,站在厕坑边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樊於期,冷声喝问:
“你来担起军中大小事务?”
“你有什么资格担起军中所有事务?”
“樊於期,你意欲篡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