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时分,月落星稀,万籁俱寂,初夏时节的风带着些许湿气,肆意吹拂着整个江宁府,显得一片肃静祥和。
江宁府长江沿岸,往常时人山人海,南来北往商贩络绎不绝,自摩尼教起事以后,长江以北属于朝廷,长江以南暂归摩尼教所有,双方人马隔江相望。
北岸渡口众多,其中有一处渡口唤作张家咀,相传后汉时医圣张公景在此施药救病,化解瘟疫,后世之人为了感念他大恩大德,于是在此造了一处渡口,日积月累,慕名而来的人越聚越多,张家咀竟成为了一处军事重镇。
张家咀岸边帐篷自东至西连绵不断,不知凡几,旌旗猎猎,刀枪剑戟影影绰绰,令人望而生畏。
一队巡江士兵手持火炬来回穿梭于北岸,偶尔将目光望向雾蒙蒙的江面,仿佛黑夜之中随时会冲出洪水猛兽一般,待到风平浪静,众人方才放下心来。
却在此时,平静的江面陡然现出一片火光,火光连成一线望不到边,一闪即逝,接着铺天盖地的箭雨闪电般射向北岸军营。
“敌袭!”
巡江队方才发出警示,话声便戛然而止,湮没在茫茫箭雨中,那箭矢上覆着一层火油,遇火即燃,岸边许多军帐瞬间着了火,火烧着了帐篷,帐篷烧着了人,于是人不及甲,马不及鞍,朝廷一方军马立时乱了方寸,葬身火海者众多,有将士为了灭火纷纷跳入江中,才刚冒出头来,便被一把把长枪戳入要害,一命呜呼。
“慌什么慌,剑盾兵在前,长枪手在后,弓弩手两翼掩护……”
赵周军帐离江岸较远,并未被火势波及,此时见势不妙也来不及穿衣,随手拿了兵刃翻身上马,见到乱了分寸的众将士心中不由大怒,逮住一个传令兵下去颁布军令,方才摆开阵型,江面敌人已然上了岸。
短兵相接,摩尼教将士立时化整为零,绕开赵周主力自后包抄,赵周察觉出敌方意图,当即前军作后方,调转阵型与之对战。
厮杀声不绝于耳,长枪对长枪,箭雨对箭雨,鏖战许久,双方死伤无数,江水被血水染红,朝廷一方不愧为久经沙场,待到收拢起阵型,摩尼教一方渐渐落入下风。
摩尼教护法秦乌天见势,率领大军沿着江岸且战且退,赵周见己方情势不错,心中暗喜,下令势必将敌军尽数留在北岸,于是一方逃跑,一方追逐,来来回回打过了两个时辰。
“不好,通州危矣!”
赵周猛地回想起来,敌人除初时全力应战之外,大多时候且战且退,按道理来讲,敌方虽有损伤,但主力尚存,若是拼死一战胜负之数实难预料,但他们始终不与其硬拼,分明是有意拖延时间。
念及至此,赵周悔不当初,只怪自己一时功利薰心,欲要全歼敌军向朝廷报喜,中了敌人圈套,张家咀距离通州近百里,骑快马一个来回也需两个时辰,如今已然过了两个时辰,怕是不久便会传来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