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就有二,宠贼能露此破绽,那就必有第二回,乃至第三回。
静静侯着便是!
而在司徒奋兀自盘算的工夫里,风疏雨同样思绪电转,却百思不解:宠渡不过初入归元,缘何惹得一介强者妄动杀心?
旧恨?
新仇?
抑或“怀璧其罪”?
总不至纯属偶然?
一则线索太少,一则当务之急在于施救,风疏雨收起心思,验过伤势未曾多想,当即帮宠渡外敷内服。
不意清凉的指尖触及那坚实而火热的臂膀,一颗冰心莫名轻颤,陡似封冻的心湖被炽红的火种融出一潭春水,荡起一圈涟漪,风疏雨不由黛眉微蹙。
她虽一心向道,心性沉稳,却非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对所谓男女之事多少有所耳闻,本以为“不过尔尔”,而今陡然来这么一下子,虽只简单的肌肤之亲却这般特异,颇以为奇。
又摸了摸,感觉甚妙。
个中精微,较之于“道”似也不遑多让呀!
嗯……再摸摸?
要敷药的嘛。
要包扎的嘛。
要擦拭的嘛。
要清洁血污的嘛。
肌肤之亲在所难免。
男儿特有的阳刚之息在鼻间氤氲,始终挥散不去;加之宠渡又是个炼体的,这份血气便较常人厚重不知凡几,随每一次吐纳润肺沁脾,随血脉流转游走于女人的四肢百骸。
恰似春风拂槛,吹遍心湖。
于不经意间,涟漪成澜。
竟不知巧合还是料有画幕之事,风疏雨背身相对,将一番旖旎娇态掩得极好。饶是如此,也足以打翻场外一坛坛陈年老醋。
“啧啧。美人就是美人。”
“纵是背影也令人难拒。”
“美人作伴羡煞旁人哪。”
“老魔就不出息,美人在侧竟能睡得跟头猪似的。”
“放开那个老魔!——”
“让我来!——”
“哈哈哈哈……”
就在风疏雨自个儿都觉着双颊发烫时,蓦地里枯枝的断响打断了纷乱如麻的思绪。
声起处非是别地,正是之前司徒奋离去的方向!
和风骤转朔风。
心潮随即冻结,冰封,由内而外溢出的寒意与剑气胶着,融作凛凛杀机。
风疏雨听声辨位头也不回,凝目扬袖,将“绮罗剑”破风激射,忽听一声尖叫,“师姐!——”将剑堪堪定在来人面门咫尺开外,颤吟不止。
“尔是何人?”
“我我我……”
“噢。”风疏雨见其身着净妖道袍,颜色稍霁,犹未撤剑。
“我、我许求。”
“嗯?”
“老魔这头儿的。”许求见她戒心不减,想一想:“切莫教她以为我这身行头是抢来的。”当即掏袋翻包,将宗牌、简册之类能验明正身的一应物什悉数陈列在地,又想:“再不济只能给她诵一段儿入门功法喽。”
“罢了。”
“呼……”许求暗舒一口气,这才惊觉背后早被冷汗浸透;至于额间汗珠,也教那一剑带起的劲风刮飞了,吹干了,甚而连头发都是奓的,浑似脑袋上顶了一只刺猬。
“强者一剑,真就恐怖如斯嘛。”许求欲哭无泪,见风疏雨招手示意,忙不迭拾掇好家当赶过去,拱手笑道:“但凭师姐差遣。”
“你如何来的?”
“我本距此不远,循着符意就来了。”
“路上可曾见一形貌怪异之人?”
“不曾见。”
“当真走远了?”风疏雨嘀咕道。
“师姐在说甚——”
不待许求言罢,风疏雨朝相反方向又发一剑,与先前如出一辙,激起一声叫唤,“道友饶命。”话音落时走出一名魁梧大汉,壮如蛮牛。
“俺俺俺俺……”
“他他他……”许求认出来人,却因心急支吾,似结巴了一样。
“又是老熟人?”
“对。”壮汉点头如捣蒜,“俺叫卢迅。”
“怎着神泉道装?”
“此是老魔上山前结识的散友,共过患难那种。”许求适时补充道,“后因故离散,试炼之前才复相聚。”
“他倒交游广阔。”风疏雨在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片刻,喜怒未形于色,“看护之任便交由你两个。我另有要务。”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关于宠渡伤势自有一番交代。不题。风疏雨临行前似有所思,道:“你二人替我给他捎句话。”
“请师姐吩咐。”
“就说……”
话音未落,一道绯红剑光拔地而起。
人在绮罗剑上,风疏雨侧首回眸,看着地上那个越来越模糊的人影,不自觉捻动葱指,似指间犹有余温残存。
到底是道心坚定之辈,风疏雨轻挥长袖——仿佛如此就能甩掉某些杂念与羁绊似的!——遁速愈疾,眼见着消失在天边。
殊不知春潮仅被冰封,却保持着翻卷的样子,哪里谈得上平复?一如那炽热的火种虽则熄灭,但早在不知不觉间于湖深处牢牢扎下根来。
只不过,当事者未及察觉罢了。
更不知,待到幡然醒悟时,又当作何区处?